「我,以後一定要爸爸一樣成為偉大的騎士!」
「好,那你要努力,一定能成為一個被人尊敬的騎士的。」
頂著一張紅撲撲的臉蛋,男人看著小小的賽依連,露出慈祥的笑容,長著厚繭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溫柔的勉勵。


我一直很尊敬父親,追尋著他的腳步不只是我的理想,也是一直以來的人生目標,總有一天,能永遠追隨他廣博而慈愛的背影,就是我最大的願望,對我來說,父親就是我生命中的一切......當他永別人間時,沒有人能察覺,世界,就這麼樣的在一瞬間、崩壞了......

穿著黑色西裝,賽依連面無表情的站在墓園旁,四周圍繞在墳前的親友低聲啜泣著,樹陰下,落葉紛飛,彷彿在為死者哀悼。

仰頭,賽依連望向陰鬱的天空,難過的無法言語。


父親死後沒多久,母親自殺了,我再度失去了一個摯愛的親人,王的征招命令我踏上戰場,也只有這條路可走了......唯有這麼做,才能讓父親的光榮永遠留在人們心中。

除了爲父親盡完這份職責之外,還有什麼值得讓我活下去?


─Eden─


「呃!」一個不穩,賽依連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他單手握緊長劍,穩住身子,迴身往前砍去。
對手斧頭一提,將賽依連的長劍震回,並朝他的頭部重劈。
咬牙,賽依連雙手扥住長劍,頂住斧頭,對手的力道卻讓他雙手被震的有些發麻,他很明白,因為年齡與體格的差距,他只能以技術取勝。
「哈啊!」使勁上推,賽依連彈開斧頭,手一轉緊握劍柄,朝對手的咽喉突刺。
「!」
意料之外的,對手的斧頭一甩,居然打斷劍身,並立即就朝他攻擊。
還來不及反應的賽依連眼見斧頭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下一刻,一個陌生黑影卻一閃,擋在身前,輕而易舉的迴避攻擊並擊退對方。
深藍色的凌亂長髮飛舞,賽依連愣愣的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回過頭來望著他的男人,面容冷酷,但口吻卻平和的,問。
「沒事?」
「啊、嗯,謝謝你我沒事,你是......?」
「艾勒梅斯,從今天開始,是生是死,只爲你一人效忠。」也不管賽依連是否受到驚嚇,艾勒梅斯面無表情,語氣平靜的說。
「咦?」看著這個足足比自己高將近一個頭的陌生男人,賽依連錯愕不已。
「我在此起誓。」不等還身陷十里霧的賽依連反應過來,艾勒梅斯已跪在地上,單手斜放肩膀,做出立誓的動作。
這是在賽依連參與的第二次戰役,他與艾勒梅斯相識的經過,此後,艾勒梅斯就一直堅持以護衛的身分待在賽依連身邊,無怨無悔。

「啊!」
將賽依連拉進住宅間的小巷,艾勒梅斯一臉嚴肅的瞪著賽依連。
「你要跟凱特莉娜求婚的事情是真的嗎?」艾勒梅斯的聲音平板,卻飽帶著怒意。
... ...嗯」賽依連別過頭,迴避艾勒梅斯銳利的眼神。「唔!」
艾勒梅斯扯住賽依連的衣領,重重撞在牆上。
「為什麼?」艾勒梅斯低聲問,一字一字緩慢而清晰,如同眼中的怒氣,幾乎要爆出火花。
「艾......勒梅斯......」艾勒梅斯因為憤怒將賽依連的襟口扯的死緊,讓他幾乎窒息。
「你愛她嗎?」艾勒梅斯沒有鬆手,只是稍將力道減弱,細長的眼睛閃爍著,深深的痛楚。
......我、我不知道......也許吧。」別過頭,賽依連回答。
「那我呢......?」
聽見艾勒梅斯這麼問,賽依連愣愣的抬起頭,悲傷的眼神彷彿受到刺傷。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用這種眼神看我!?該受到傷害的人是我才對吧!?為什麼你就是這麼優柔寡斷、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告訴我,你早就應該明白的不是嗎!?我對你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感情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嗎!?」艾勒梅斯忿忿的嘶吼,他覺得憤怒而悲傷,受夠了總是一直在等賽依連的回應,一直一直都是如此。「告訴我啊!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只是一個性向不正常又自以為是的白痴嗎!?」
「對不起......」低下頭,賽依連的眼神充滿了哀傷。
......嘖!」艾勒梅斯甩開賽依連,撇下他,憤憤的離去。
他們之間沒有結果,也沒有開始,只是模糊的讓人無法釐清彼此之間的關係。
賽依連也無法明白,為何他總是無法抉擇,或許他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也沒有機會去了解。

睜開眼睛的時候,頭非常的痛,而且暈眩的幾乎無法行走,他知道自己是喝多了,但是哈沃得這麼熱情的模樣,賽依連實在很難掃他的興,只得硬撐著附和下去。
「賽依連......?」
聽見了,是艾勒梅斯的聲音,賽依連鬆了一口氣,艾勒梅斯那低沉而平靜的嗓音總是給他一種很莫名的安穩感。
「先把盔甲卸下,睡一下,好嗎?」
感覺到自己身上沉重的負擔被卸下,有種一時之間彷彿靈魂也解脫似的錯覺,隨後被那雙溫柔的大手抱起,輕輕的安置在床。
雖然很不舒服,但是賽依連不想睡去,硬是撐起身子,眸中果然看見艾勒梅斯擔憂的眼神。
「賽......依連?」
艾勒梅斯微冰的手攀上賽依連的臉頰,發燙的臉頰因為低溫感到意外的舒適,他細細的睫毛稍稍一震,雙眼緩緩的,半闔。
一愣,艾勒梅斯對賽依連的如此自然有些訝異,因為他的臉上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反而是很順其自然的接受。
「唔......嗯。」
緩緩貼近賽依連,艾勒梅斯試探似的輕輕將唇覆上賽依連的雙柔,起初是淺淺的蜻蜓點水,賽依連意外的配合卻讓他情不自禁的愈吻愈深。隨後將賽依連壓在身下。
「你......真的醉了嗎?」半是質疑的問,艾勒梅斯心情複雜。
賽依連沒回答,只是望著艾勒梅斯,其實他意識清醒,卻不知為什麼的......想就這樣發展下去。

唇間深深的交融牽起銀絲,彼此微微的喘息還夾帶著一絲情慾,艾勒梅斯褪開賽依連深色的綠色上衣,胸口急促的心跳淹沒了腦中僅存的理性。

刀起刀落,銀白色的劍鋒在空中留下無數軌跡,艷紅的血花四濺,點點落在泥土上。
艾勒梅斯望著賽依連的背影,不安,他已經開始習慣戰爭與殺人,幾次戰事下來,賽依連的劍術幾乎可以說是到達巔峰,他原本就有資質,不過是經驗不足。幾次下來的輝煌戰功很快的就讓他由一個小小的士兵升遷到部隊的隊長,但是,快速適應卻讓情感的波動愈來愈薄弱與冷酷,幾乎到了毫無人性,空洞的有如傀儡的他在戰場甚至有下屬私底批評"殺人鬼"
這麼說並沒有錯,此時站在自己前方的賽依連,幾乎可以說是全身浴血,手中的劍完全被染成濃烈的紅色,雙眼冷酷的有如凍結的薄霜,矯健的身手迅速,精準的的清除敵人,並從不留活口。
最後一個敵人倒地時,艾勒梅斯再也不忍看見那木偶般的身影,他走上前,按住賽依連的肩頭。
「賽依......!」
沒想到賽依連的動作極快的,長劍立刻就彈了過去,架在艾勒梅斯的頸上,陷入頸間的劍身,使得溫熱的血液很快的就淌了下來。
......艾勒梅斯?」過了許久,賽依連才回過神,恢復以往澄澈而溫和的眼神,若不是他沒使力,艾勒梅斯差一點就被他失手所殺。
「你……沒事吧?」艾勒梅斯嚇出一身冷汗,如果賽依連沒及時收手,當下他的首級會即刻落地。
「啊嗯,可以回去了吧?」收起長劍,賽依連莞爾,臉上的笑容燦爛卻不自然的刺痛著艾勒梅斯。
......那當然。」如果趕緊回去,事態會不可收拾吧,艾勒梅斯這麼認為,賽依連的狀況真是糟到不能糟了。

「混蛋!」
面對高分貝的指責,賽依連不禁後縮。
「誰叫你把敵人全部殺光了!?你有沒有腦袋?是聾了嗎!?我不是叫你留下俘虜!」重重拍桌的軍官看來快氣炸了,他嘶吼的聲音之大連杯中的清水都激起漣漪。
在上司盛怒的狀況下,賽依連只能乖乖低下頭,接受訓斥,艾勒梅斯站在他後頭,無表情的臉孔上似乎有些無奈,在軍隊之中他只是個影子,沒有身分與名字,也不曾存在,賽依連曾經嚴肅的告訴他,無論如何,對於軍隊的內務艾勒梅斯不能干涉。
「真是的,什麼樣的父親教出什麼樣的兒子......」軍官不耐煩的埋怨。「稍稍有點功績就目中無人的囂張起來啊?別以為名聲大在軍中就能有好日子混!」
「!」艾勒梅斯爲軍官無禮的不智感到訝異,大聲批評戰友與死者,並不是個騎士該有的行為。
賽依連沒答話,雙拳卻握的死緊,並微微的顫抖。
「也難怪你母親會自殺......真是委屈她了啊。哈,說不定私底下是發現跟情婦有一腿吧?」軍官持續著熱嘲冷諷,完全沒發現賽依連眼神中帶著殺意的極度憤怒。
「嫁給那個自大的男人真是大錯特錯......
「住口!」終於壓抑不住憤怒,賽依連倏地拔起長劍指向軍官。
「賽依連!」艾勒梅斯連忙上前架住賽依連,後者卻激動的一直想掙脫他的手臂。
「不准你汙辱我的父母!我要你道歉!」不斷掙扎著,賽依連發紅的雙眼瞪的碩大,並厲聲大叫。
「賽依連!」
「放開我!艾勒梅斯!我要他道歉!!」
見眼前的軍官嚇的癱軟在地動彈不得,艾勒梅斯嘆了口氣,硬是把賽依連拖出主帳棚,拉回營帳。
「你冷靜一點!」用力將賽依連壓到營帳內的椅子上,艾勒梅斯一時之間也被他如此激烈的情緒反應感到錯愕,他努力的安撫賽依連,要他冷靜。
「唔......」喘著氣,賽依連在艾勒梅斯的勸說下,慢慢的,呼吸轉為平順,情緒也平穩下來。「對不起......艾勒梅斯。」
「好一點了嗎?」艾勒梅斯見賽依連好轉,稍稍放心下來。
「我......真是差勁,居然因為自己讓父母蒙羞......」垂下頭,賽依連顯得非常沮喪。
「那不是你的錯。」
「那些人......有什麼資格批評父親!父親爲了國家犧牲自己的性命......憑什麼那些人可以擅自汙辱他的名譽!」賽依連握的死緊的拳頭如同他的話與一樣顫抖著,憤怒、悲傷,以及極度的不甘。「要不是我這麼沒用……要不是我沒能維護父親的名聲,沉淪在戰場上的話……

賽依連一直沒辦法從父母的死亡中釋懷,艾勒梅斯很明白,若不是他一直勉強支持著賽依連,恐怕今日的他早已情緒崩潰。
「賽依連......別這樣。」蹙眉,艾勒梅斯蹲下身,一手按住賽依連的手,一手環住他的肩,讓賽依連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艾勒梅斯……我好累,我己經快要撐不下去了……」賽依連的身軀顫抖,淚水浸濕了艾勒梅斯的襟口。「我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背負著這個重擔……
艾勒梅斯緊緊抱住賽依連,讓賽依連靠著自己,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成為宣洩情緒,短暫的避風港。
「我會一直在這裡......一直在你身邊的。」
緊攀著艾勒梅斯的背脊,賽依連低聲啜泣著。

 

賽依連不想入睡,是因為夢中永遠無法脫離夢魘。
從死訊傳來的每一天,夢裡與父母相遇,卻沒有一次能握住他們溫暖的雙手。
漸漸的,沾染鮮血的雙手攀上他的身體,陷入暗紅色的泥沼中,再也無力去追逐父母逐漸遠去的身影,每逢夜半,驚醒的次數愈漸頻繁,彷彿是永遠散之不去的惡夢。

「艾勒梅斯……你想要我的心嗎?」
那天晚上,他握住艾勒梅斯的手貼向自己的胸口。
「!?」

「把我的心跟靈魂一起拿走吧……
指尖指著的是擱在窗邊的短劍,艾勒梅斯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卻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用手抹去賽依連頰上淌下的淚水。

其實從那時候,我就想永遠的死去。
只有在你身邊的短暫時刻,泥沼般的夢魘會消失蹤跡。
所以,即使死在此刻也不覺得遺憾。


賽依連獨自站在會客室中,眼前的圓桌上放著六個金色杯子,杯中都裝滿了血紅色的液體。
「六個人當中只能選一個......」賽依連的手在杯子上方游移著,遲疑著該選擇哪一個杯子。
凱特莉娜......還是艾勒梅斯?
對他來說這個問題實在是毫無預警,太過難以抉擇。
他的確喜歡凱特莉娜,但是喜歡的程度卻不及對艾勒梅斯的歉疚與依賴,或許他對凱特莉娜只是同理心......她們都一樣,孤獨而渴望被關愛,也或許那只是過度發酵的友情,超出友情卻未滿戀人,那麼......艾勒梅斯呢?艾勒梅斯又如何,他在乎艾勒梅斯,甚至到了無法離開的嚴重依賴,失去他的賽依連無法繼續活下去,因此說要乾脆的放棄艾勒梅斯,賽依連做不到。
......」握緊手中的解藥,賽依連陷入抉擇的膠著。
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藥水塞回懷中。

喝下藥水前,賽依連的目光望向艾梅勒斯。
他知道今後將不會再相見,雖然有些遺憾,但是......卻不知為何異常的輕鬆。
如所願的,終於可以解脫了,永遠的。
賽依連很明白,事實上,打從父親死時那開始,他的心就已經完全封閉了,他抹殺掉自己所有的情感,只因為不想接受父母雙亡的事實,那實在太沉痛,沉痛到他無法承受。
選擇自我封閉的他,時間愈長,就愈能將自己的情感藏在心裡,用虛偽的一面去面對週遭的人。
偽善者......這就是真正的他,脆弱而膽小,只是個不願面對現實的懦夫。
或許這個抉擇很不負責任,但是他還是渴望能因此而解脫,一直守護自己的艾勒梅斯,曾經一度打開他的心扉,但是極度愧疚與痛苦的他,還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因此,他喝下藥水,靜靜的等待藥效發作......

艾勒梅斯......
至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能了解我......
或許,我是愛著你的
懦弱的我卻沒有資格回應你
但是......
有你在的地方
就是我的Eden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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