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樁。

(1.)

他看見她獨自佇立在雪中,黑色髮絲上的紅樁顏色豔麗如血液般濃稠。
清麗的蒼白臉頰毫無血色,攙弱的隻影於黑色喪服下更顯消瘦,然而她卻僅是遙望著遠方,任由髮間紅色姬樁花瓣片片凋謝,落在雪地上的刺眼彷彿要凍結身心似的怵目驚心。
那抹紅緩緩淌留著,逐漸吞沒了所有。

 
「李先生。」
 猛然回過神,他這才發現自己身坐偵訊室,正坐面前的是一位面色嚴肅的中年男子。
「可以開始做筆錄了嗎?」
「嗯。」點點頭,他看著那個男人在文件上寫上的深色筆跡,濃稠的墨色融化在與狹窄房間內的冰冷空氣,突然讓他感到一陣暈眩,張牙舞爪的吞噬著視野內僅存的淨白空間。
『李辰曜』
「可以請你詳細說明一下,整件事情發生的經過嗎?」
「好的。」吞了吞口水,深吸了一口氣,他緩緩的,將記憶中雪花般凌亂的所有片段,由腦海中細細挖掘出來。
 
一切的開端都是由那樁不被祝福的婚禮作為源頭的。
任職於外商公司遠赴日本工作的兄長景戌,三年前與豪門獨身女黑田樁共結連理,然而由於背負著延續家族血脈的使命緣故,景戌接受要求以入贅方式進入黑田家,同時與激烈反對的父母斷絕關係改名黑田啟介。
與家中失聯多年的兄長,幾年後的一日卻突然傳來死訊,接到消息的辰曜即刻代替父母趕往日本,然而兄長遺體卻在他到達之前就已火化。
「我們並未想到李先生您會來參加喪禮……夫君的遺骸多停留在世間對我們來說都造成莫大的傷痛。」樁面無表情的,用平板制式的語氣,這麼說著。
他並不是很願意承認,但在嫂子與黑田家舉辦的喪禮中,一片黑色喪服之間,諷刺的看不見哀慟。
「我不介意。」
他並不是不在意沒見到兄長最後一面。然而辰曜的心裡卻很明白,就算爲此大聲爭論,也毫無意義,因此他選擇沉默。兄長的毫無原因的突然死亡讓他隱約感到這件事情並不單純。
根據黑田樁的說法,兄長是在家中時突然猝死的,死亡證明上面清楚著註明著致命原因為心臟麻痺(Cardiac arrest),但無法查明真正死因之下只能判定為原因不明的猝死,尚未查清實情便急著火化,如此牽強的理由讓人難以接受。
辰曜與其他同樣前來弔喪的兄長友人一身黑色西裝同坐後排,靜靜聆聽著僧侶誦經,他目不轉睛的望著骨灰罈後景戌笑的燦爛的照片,多年不見的熟析容顏讓他不禁一陣酸澀,在心中默默的,立下誓言必定查出兄長的真正死因。
          
一個月後,原本就已經提出留學申請的辰曜,算是巧合似的以留學名義接受邀請提早正式開課時間半年便暫住黑田家以適應環境。
待著簡便的行李,辰曜獨自搭機過海,來到陌生的國度與家族。
「啟介離開了之後,房間就空下來了,李先生您就住在這吧。」
「嫂子,叫我辰曜就行了。」背著簡單的行李,辰曜踩在瀰漫著微弱稻香的淺色榻榻米上,環視了四週一圈。
深色的老舊格子窗,宛如雕繪著浮世繪般浮著風鳥花月的沙棕色紙門後,是內嵌壁內的壁櫥,放置角落的是張和式矮桌,桌面上還堆積著紙張白紙與雕文鋼筆,以及幾本厚實的原文書,似乎是啟介(景戌)日常書寫閱讀所使用的,此刻看來,想到這些物品原本所屬的主人,不由自主的令人一陣感傷。
「好的,待會我叫下女來幫您收拾收拾……」
「不、不用了,這樣就好。」連忙舉手示意,辰曜不希望原本應當在此,飽含著回憶的物品遭受更動。
「我知道了。」樁說完躬身,緩緩的說。「用餐時間將會由女僕通知您,今日旅途疲勞,小女在此不再叨嘮您,先行告退了。」
見辰曜含糊的應了一聲,樁便退出門邊跪下,優雅的拉上紙門。
垂首,辰曜拾起桌面上的書凝視了片刻,書頁中鮮豔的彩色標籤紙上工整的字跡不經意的勾勒出腦海中一片片零碎的回憶,也勾勒出他眉間淡淡的哀愁。
 
「李先生,我是負責您生活起居的侍女……」
不多時,一位綁著長辮的妙齡少女推開紙門,嗓音清脆的說。
「……喔,你好。」
黑色的背包隨性的扔在地面上,隱約可從細縫中瞄見裡頭滑出的書本與文具。
辰曜手中卻捧著,那本原本應該在矮桌上的遺物,但卻僅是捧著,隻手撫著書皮,沒有打開翻閱。
「李先生,我叫青木  柊,請讓我先替您整理一下行李,或者是您需要茶水,補充些什麼嗎?」
「啊,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猶豫了片刻,辰曜接著,問:「我想稍微了解一下環境,可以幫我介紹一下嗎?」
「當然沒問題,那麼,我在晚餐前先帶您繞一繞屋子認識一下吧。」柊是個頭髮烏黑,笑容燦爛,帶著朝氣的女孩,她甜甜的笑意裡還裹著一絲少女含苞待放的羞澀。
「麻煩妳了。」
起身,辰曜將書放回桌面上,尾隨在柊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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