それは呪文のような。(那就像是咒語一樣。)

──幾度も呟き続けることで叶えようとしていたのかもしれない。(說不定無論多少回也會去實現那些一直叨唸著的事情。)

 

阿爾佛雷德,為什麼你來到這裡?

他們問。

那是司空見慣於戰場上的慣例話題。對任何士兵而言,沒什麼特別。

但是在絕大多數的時間裡,他們與任何夥伴相同的,不曾花費任何時間去思索這個問題。

他們僅是戰鬥。沒有理由的。

「我來這裡是為了取悅將軍(*1)。」

曾經聽過這樣的揶揄,僅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阿爾佛雷德,你是為了什麼而戰的?

他們問。

為了成為英雄。短暫的遲疑後,阿爾佛雷德回答。

隨後,他僅是爽朗的笑了笑。

 

獨自坐在埋沒於雪地中的石塊上,阿爾佛雷德以褪下手套的指節,輕輕的滑過手中的黑色金屬,那把緊緊握於右手中,質地冰冷堅硬而毫無感情的,閃爍著明亮光澤的魯格手槍(*2)

指縫中鑲嵌著的黑色泥土提醒著,幾週前他扒開幾乎凍結的土地取得得這項戰利品的事實。

他不知為何自己像是大部分的美/國兵士般的著迷於竊盜遺物這樣的行動,然而魯格,卻像是遠超過任何勳章似的散發著一股擄惑人心的魅力。

也許是倦了,他想了想,苦笑。

踢了踢雙足,阿爾佛雷德試著伸展開自己發麻的腳,連帶揚起些許雪花。

偶爾,他試著回想,為何自己會選擇這條路。安分的待在美/洲/大/陸不是簡單而快樂嗎?因為日/本自以為是而卑劣的奇襲珍/珠/港?因為感到自己身負重任的應該維持世界和平?

不,並不是這麼複雜的關係的。英雄夢並不是那麼強烈的,驅使著他走上這條路的主因。

士兵們漫步移動在雪地上長靴磨擦著雪地微微做響,低聲交頭接耳著,骯髒而蒼白的臉龐在嘴緣的薄霧下顯露出疲憊,他聽見他們手中U型的水壺碰撞的輕響,於寧靜的冬季森林中有些刺耳。

將視線挪回手中的槍枝,阿爾佛雷德用自己的食指扣弄著板機。

並不是這麼複雜的關係的,想要魯格的理由。

 

「你遲到了。」

亞瑟站在臨時搭建起的指揮中心之中,面無表情的說。

也許是時間的緣故。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七點,仍是清早。

阿爾佛雷德漫不經心的環顧四周,透光而嵌著無數白點的帆布柔和的伸展向四方,隨著簡易的支架以ㄇ字型穩固的深入地面,粗糙而無謂的隔離開蕭瑟的冷風。

密碼機,通訊器,散落著凌亂文件的桌面以及幾支半長不短的鉛筆,依然由內往外擴散著白色煙霧的白色馬克杯,與迷你尺寸的罐頭。

「那是什麼?」阿爾佛雷德抓起罐頭,在亞瑟的惱怒的叫聲還來不及傳入他的耳中,便下一把扯開瓶口。

「那是我的茶葉!你這白癡!」亞瑟一面怒罵一面由奪回阿爾佛雷德手中奪回自己的所有物。

「茶葉罐頭?」為什麼英/國/人老是這麼古怪。為何他們老是試圖攜帶那些沒用的東西。像是馬克杯。阿爾佛雷德瞄向桌面。對,為什麼明明是戰爭期間,他們還老是帶著那個沒屁用的茶杯。像我們那樣可拆卸的水壺不是明顯的有用多了。就像他們總是習慣的像地鼠般在地上挖滿戰壕一樣,無法理解。

「這不關你的事,拜託請開會。」亞瑟說著,以指節重重敲了敲桌面。

「好吧好吧。」不耐煩的,阿爾佛雷德將身上的攜帶物混著重重的撞擊聲扔上桌,隨手扯開椅子坐下。

M1鋼盔,一包皺的連牌子都看不清的香菸,上頭有著褐色斑點的水壺,和一把魯格。

沉默。

「幹嘛?」

阿爾佛雷德發現亞瑟瞪著他的眼神帶著訝異。

「請開會!」他說。

「你從哪弄來那把槍的?」亞瑟指向桌面上的魯格。

「死人身上。」阿爾佛雷德回答。「小/納/粹身上。」

「停止搶劫屍體。」

「停止喋喋不休。」阿爾佛雷德回答。「這不關你的事。」

對於阿爾佛雷不斷回嘴的行徑,亞瑟很顯然的被激怒。

好啦─開會!」白了阿爾佛雷德一眼,亞瑟沒好氣的大聲說。

在亞瑟匯報並重新整理作戰佈署時,阿爾佛雷德僅是心不在焉的把玩著魯格。他的耐心似乎早就被消磨到一個不能再低落的狀態。只要能夠打贏,誰管那些長篇大論的作戰佈署和分析是誰擠出來的。

「阿爾佛雷德!請你停止玩那把該死的槍──」

很好。」阿爾佛雷德暴躁的回答,隨後草率的將手槍塞進褲腰中。

「什麼!?你在幹什麼!?」這次,亞瑟的叫聲帶著的是焦躁。

「什麼?你不是叫我別玩槍?」

「這不代表我叫你把槍塞進你的褲子裡面!」

「你真的很煩耶,我們可以繼續嗎?我實在沒什麼興致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聊的事情和吵架上面。」

「把槍拿出來!」亞瑟的語氣明顯的上揚。

「為啥?」

「我說拿出來!」

「喂!喂!喂!」

無視阿爾佛雷德抗議的叫聲,亞瑟上前,伸出手試圖搶奪阿爾佛雷德的槍。

在短暫,幾乎扭打起來的片刻,亞瑟正如預料之中的無法成功的搶得手槍。

「你他媽的在幹什麼!?這是我的戰利品耶!」

「並不是!」

「天啊,你到底有什麼毛病!?」

「我才不會讓那個蠢東西讓你死在這個該死的戰爭裡面──」

「……什麼?」

察覺自己失言,亞瑟一瞬間立刻止聲。

「……」退開,亞瑟包裹於黑色手套下的左手覆蓋上他自己的雙唇。

他覺得他們對戰爭有些太過神經質。就像聽見爆炸會即刻抱頭撲向地面,耳邊總是嗡嗡迴盪著機槍掃射的噠噠聲一樣的過度反應。就像他無法控制的脾氣暴躁,亞瑟變本加厲的嘮叨。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些混雜著英語與德語的不明低語,擴散在冷冬的森林之間,後遺症似的深深的嵌入耳中。

「所以,這跟魯格有什麼關係?」阿爾佛雷德問。

亞瑟停頓了許久,隨後長嘆了口氣。

「你們愚蠢的美/國/士兵,在沒關保險的狀態下把魯格放進口袋裡。槍枝走火,子彈直接穿過股動脈……(*3)

「你是白癡嗎?我又不會死。就算我們再怎麼像人,那並不代表我們是。」

「你就不會在戰場上受傷,是嗎?」亞瑟瞪著阿爾佛雷德,深綠色的眼中夾著慍色。「你不會想到這些事情因為你覺得你是個英雄。」

胡扯,他記得子彈穿過大腿時,他依然不可避免的在醫院躺了幾個月,即便與常人不同的,那些痕跡很快的就會隨著時光流逝而消失蹤跡。

「我不能──我不可能放著這些事情不想……這應該是我的責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場戰爭根本是個鬧劇──」

「我不牽扯進來這場鬧劇,誰可以負責?你嗎?我才不這麼認為。」阿爾佛雷德瞇起眼,上揚的聲調夾著不悅,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亞瑟對方頭上那頂暗紅色的貝雷帽。偶爾,他不可避免的想像呼嘯而過的子彈,重重穿過亞瑟頭顱的畫面,這種不祥的景象總是讓他感到無法言喻的顫慄。

「這只是個遊戲,需要的是莊家。如果你不能的話,那麼我來做。」

他們不會死。但是很可笑的是,有著這樣不滅的軀體,他還是害怕面對死亡。他們彼此都是。

「你真是個笨蛋……」

阿爾佛雷德起身,大步走向亞瑟,在細微的身高差下,他刻意的將臉貼像對方的臉頰,在口中的白煙裡看見對方擰起眉。

「我說了你真的很囉唆。」他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因為自己久久無法盥洗而難聞的口氣,或著是基於情緒因素而露出那樣的神情。

「你應該閉嘴,然後看著就好了。」

「……」對方沒有回答。

他聽見在對方的手攀上自己背脊時,沙沙作響的衣物摩擦聲,阿爾佛雷德伸出手,輕輕的放在亞瑟靠在胸前的後腦勺。

「小心點……」亞瑟的聲音埋沒在布料中,細小的幾乎聽不見。

「你應該說:『打爆那群天殺的納/粹混蛋再給我滾回來。』」

他聽見亞瑟咯咯的笑聲悶在自己胸前的大衣之中。

 

阿爾佛雷德,你是為了什麼而戰的?

他們問。

 

並不是這麼複雜的關係的,想要魯格的理由。

他們總是說取得魯格的榮耀等同於勳章,但是事實上你只要吃的子彈夠多,紫/心/勳/章(*4)多的可以讓你像巧克力一樣四處發送。

但是他才不在乎什麼榮耀,在長命百歲的幾世紀之後,榮耀就跟煙灰缸裡面的灰燼沒兩樣。

記憶裡面殘存下來的總是一些令人悔恨的東西,像是那些他們總做為玩笑題材卻忌諱嚴肅談論的「死亡」一樣。他想要魯格是因為這是象徵。像是他們的耳語般的重複的提醒著他。

隨著士兵們取得魯格的數量增加,他可以感覺到敵軍潰散的預兆。他可以感覺的到,這個東西在催促著自己,達成那個他與亞瑟都希望看到的未來。

「是的,我是個笨蛋英雄。」阿爾佛雷德莞爾。低聲的呢喃融化於酷寒之中。

「但是,如果我不是那個笨蛋,我要怎麼成為你的英雄。」

撫摸著槍身片刻,阿爾佛雷德高高舉起手槍,在一個完美的拋物線之下,將魯格狠狠的扔進雪地中。

然後,銘記在心的英雄便不需要這把槍了。

 

060309 紅祐.

 


 

1‧「我來這裡是為了取悅將軍。」:這句話源自”Band of brothers(諾/曼/地/大/空/降)”H/B/O的自製影集,描述二戰期間美/軍101空降師506團第二營E連士兵的故事。

2魯格P08(Luger Parebellum 08):二次世界大戰中美國士兵為之瘋狂的德/國軍官、SS(納/粹/黨/衛/軍)的配槍,世界上第一把制式軍用半自動手槍,有著「戰場上的貴族」的稱號。

3‧同註1

4‧紫/心/勳/章(Purple Heart):美/國軍方的榮譽獎章,頒發給對於戰爭有貢獻或是參戰時負傷的人員。

 

 ──後記

明明是戻れない関係卻被我寫的一點都不戻れな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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