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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被指定蘇英,所以開始找相關的資料,在這裡稍微把整理好的部分放上來。
既然提到了蘇格蘭,威爾斯跟愛爾蘭相對來講就不能被遺漏,畢竟同樣都是屬於聯合王國的一部分,在本家還沒放出任何人設消息之前,我就擅自先做了簡略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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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順序:

大部分關於亞瑟的介紹上面都寫,亞瑟是四兄弟之間的么子,但在史料上面的年代順序看來,其實年齡的順序應該是這樣:

Wales-威爾斯(4th~5th) > Scotland-蘇格蘭(8th~9th) > England-英格蘭(9th) > Ireland-愛爾蘭(10th)

當然英格蘭出現的年代實際來看很古早,但是真正成立成一個具體國家的年代是九世紀。所以亞瑟應該排行第三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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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貌與關係:

外貌與個性,是按照普遍認知與資料的統整。

Wales-威爾斯







外貌年齡:28
髮色:捲黑髮
瞳孔:綠眼
個性(民族性):感情豐富、固執、不拘小節、開放
關係:威爾斯在1284年被英格蘭合併,雖然是最早被納入英格蘭領土的國家,威爾斯仍然保有自己的風俗、特色與語言。威爾斯人對過去被英格蘭侵略的歷史不像蘇格蘭的反應那樣強烈,即便他們不是喜歡英格蘭人,但卻能夠像是個好鄰居般的與英格蘭保持著良好的關係。(當然,如果聽見謾罵或批評英格蘭人的話,威爾斯人仍然會感到高興。)
私心設定:相較起其他兄弟,威爾斯的個性較為正直與溫和,同樣具備著穩重的特性,對於兄弟間的爭執向來保持著客觀與中立的立場,曾經一度試著調停紛爭,但幾次徒勞無功之後便不再插手。長期被英格蘭影響之下有些尖牙利嘴,但對於表達情感方面卻顯得木訥與笨拙。

Scotland-蘇格蘭







外貌年齡:25
髮色:紅棕髮
瞳孔:藍眼
個性(民族性):粗曠、孤寂、強悍、嚴肅、謹慎
關係:蘇格蘭與1608年被英格蘭合併,經歷了無數的反抗與戰爭,蘇格蘭人敗於人數的懸殊與武器裝備不如。即便英格蘭曾經試圖以聯姻手段試圖化解敵對關係,但蘇格蘭人仍然堅持蘇格蘭是獨立自主的國家。蘇格蘭人不屈不撓的韌性使他們已深深以自己的民族為豪,對於英格蘭人的敵意(可以說是互相抱持著敵意)也因此更為強烈。曾有民調顯示,百分之五十二的蘇格蘭人希望獨立,而支持蘇格蘭獨立的英格蘭人甚至超過蘇格蘭,達到百分之五十九。近代對英格蘭是一種夾雜著排斥卻不得不互相依賴的矛盾心態。
私設:蘇格蘭的性格尖銳而冷傲,有些極端,對英格蘭抱持著強烈的敵意,也不承認和英格蘭是兄弟關係。英格蘭年幼時曾試著與蘇格蘭建立親情關係,但對蘇格蘭完全是反效果的倍感厭惡。討厭的對象會絲毫不留餘地的熱嘲冷諷,自我意識非常強烈,看似是個不好相處的類型,但事實上是個不錯的人。雖然不認同威爾斯的做法但依然保持尊重,與愛爾蘭的關係良好。

Ireland-愛爾蘭







外貌年齡:21
髮色:紅髮
瞳孔:藍眼
其他:雀斑
個性(民族性):自豪、純樸、熱情、充滿活力與膽識
關係:愛爾蘭於1169~1691年期間漸進式的被英格蘭合併,與威爾斯相同,愛爾蘭是被英格蘭以武力手段征服的,宗教(天主教與英國國教)的不同使得愛爾蘭對英格蘭難以產生認同感,隨後英格蘭放任愛爾蘭在19世紀馬鈴薯災害的大饑荒而不予救援,更加深了愛爾蘭對英格蘭的憎恨。1922年北愛爾蘭獨立成為共和國,脫離聯合王國的一部分,南部地區卻依然保留在聯合王國的範圍內。
私設:愛爾蘭是三個塞爾特兄弟中個性最激烈,同樣也是對英格蘭敵意最為嚴重的一個,充滿了年少輕狂的衝動與熱血的行動派,與蘇格蘭同樣的自我意識強烈,行事風格粗魯與暴力,卻也有著純真與善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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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略上是做了這樣的設定,說不定還會有些許的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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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 Breath Me - Sia)


Breathe Me


水的味道。

他疲憊的閉上雙眼。
潮濕的氣味從齒間,從指縫,從髮絲滲透出來。
那些陳腐而單調的氣味讓他噁心。
從發脹的胃中一直蔓延至喉間,充斥著太過飽滿的水氣無法克制的總是想吐。
他不知道陷入這種情況究竟有多久,時間感早已長期喪失。
被安置在一塵不染的房間似乎是光年以前的事了。
惱人的高溫,嗶嗶作響的儀器,遍佈的塑膠與不鏽鋼製品。
第一次被指示睡在塑膠床鋪上時,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有多沮喪。
但他已經習慣了,現在什麼都已經習慣了。
對於這間隔離病房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擁有一片牆面大的落地窗,他可以仰望首都。
蒙著一片灰色薄霧的美麗城市,鑲著鏡面的高樓聳立。
不是他的首都。

他經常在夜裡驚醒。
感覺到自己溺斃於一片黑暗之中。
呼吸困難的浸泡於水裡。
寂靜、黑暗,空無一物的世界。
想要大吼卻無法做聲,想要掙扎卻抓不到任何一片浮木。
身體不斷的在沉淪,沉淪在死寂與虛無之中。

「別擔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所以你放心的待在這裡,好嗎?」阿爾佛雷德坐在床側,伸出略為冰冷的手(事實上是他處於高溫環境下太久)輕輕撫摸他的臉頰,用溫柔的語調安撫著他的情緒。
他親吻對方的手心,僅是沉默,不敢直視對方的雙眼。
那雙湛藍的,明亮的,悲傷的眼眸。阿爾佛雷德的眼眶總是泛紅。
每回他看見對方試著露出淒涼的微笑時更是倍感痛心。
緊緊扣住他擱置床面的手,
阿爾佛雷德表示關切與憐惜。
什麼時候開始,他對親吻與擁抱都感到恐懼?
他覺得淚水要潰堤出來,但他不能在這個人面前痛哭失聲,他不能。
因為那麼做就好像整個世界開始崩塌似的。
他放棄掙扎,卻不想被擊倒。

他們說他的體內含水量過高。
對於這點他並不感到驚訝。在阿爾佛雷德幾度違背長官意願之下,最後只能讓步,勉強妥協的僅用各種儀器讓自己的身體舒服一點。
誰會答應花費所有資源去救助一個遠渡大西洋的國家,而不是同樣瀕臨危機的母國。
徒勞無功,徒勞無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他沒有責怪對方的無能,事實上他從來不曾要求過阿爾佛雷德為他做這些。
阿爾佛雷德正在面臨相同的問題,但不是那麼嚴重,至少
不是現在。
這點讓他深感欣慰,他不會倖存下來睜眼看著阿爾佛雷德如同自己一天一天衰弱下來。
那是他打從心底不敢去思考的,最後對方必須面對同樣的痛苦與絕望。
體內在變化,內臟腫痛,身軀越漸沉重,無法擺脫的窒息感。
那些徵兆都在啃食著心靈,絕望與黑暗一點一點的使他麻木不仁。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早已來日不多。
身體機能已經虛弱的使他停止了進食。
他覺得自己的意識飄忽的隨時都像要灰飛煙滅似的。
阿爾佛雷德顫抖的聲音怎麼也無法掩飾強烈的無力與頹喪。
死亡,這是無論如何阿爾佛雷德都無法阻止這件事實。
他早已厭倦惶恐,厭倦痛苦,徹底的心灰意冷。
所以他甚至不敢面對對方還苦苦抓著最後一根稻草的期望。

「不要放棄好嗎?」面對他的沉默,阿爾佛雷德擠出一張蒼白的微笑。
那是他無法給予的承諾。他記得百年以前曾經多次瀕臨死亡。
但總是,總是,會在昏迷之後重新感覺到自己活著。
這次不同。只有漫長而無盡的下坡,心力憔悴的折磨。
「拜託你不要放棄──」抓上他的肩頭,阿爾佛雷德哽咽的哀求。
他們是怎麼讓彼此堅持下來的?在知道他的最後一寸土地即將完全沉沒的一刻。
其實在心底深處早已看不見任何一線希望,他們卻總是說服自己對方仍然沒有放棄。
他頹喪的搖搖頭,看見淚水溢出對方的眼眶。
「還有2天,對不對?」他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單薄無力。
名義上的,實際上的,他的生命將要終結。
「不、」阿爾佛雷德猛烈的否認,急促的喘息中卻擠不出一句話語。「你不能──我不能讓你──」
「..
....我記得你第一次說我做的東西好吃。」他開口,語調平靜的連自己都感到訝異。「大概是在海平面開始上漲10公分的時候。」
阿爾佛雷德緊緊盯著他,卻說不出話。
「你說你其實我的廚藝早就進步了,只是你一直沒機會告訴我。」
阿爾佛雷德的細細的喘氣聲夾雜著啜泣。
「我們去海邊露營,你把外套跟鞋子放在海岸上,卻在漲潮的時候被捲走了。」輕笑起來,記憶有如浪花般襲捲而來。「結果我們兩個冷得半死,只好赤著腳走了好幾里找商店。」
他聽見阿爾佛雷德喉間的啜泣轉為嗚咽。
「阿爾佛雷德,我......」
阿爾佛雷德突如其來的擁抱打斷了他的話語。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對方的體溫讓他感到一陣暈眩,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起來。
他以為自己已經調適的足夠了。此時此刻他卻希望對方永遠不要放開自己,感覺著對方的體溫,感覺著對方身上的氣味,感覺到自己還存在。
「我愛你。」為何明明已經共度了漫長的幾世紀,最後卻發現那些美好的時光總是不夠?他還不想死,想要呼吸,想要奔跑,想要喊叫,想要享受每一分每一秒跟對方相處的時光。
阿爾佛雷德抱住自己的力道大的幾乎要幾碎他的骨頭,但是他卻僅是緊緊的攀住對方的背脊,不想放開。
「我愛你,阿爾佛雷德。」
他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害怕自己什麼都不會剩下,會完完全全在世界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不能期待天堂,不能期待地獄,不能期待任何一絲人類能夠想像在死亡之後的事蹟,因為他不是他們。他只不過是一片溺斃於大海中的陸塊罷了。
「我知道、我知道──知道嗎?我也愛你。」阿爾佛雷德用手撫摸著他的身體,低聲回答。「我會一直愛你。」
他笑得有些歇斯底里,熾熱的淚水不斷的滾下臉龐。

他會死。
在自己的土地完全淹沒於大西洋之後。
徹徹底底的消失殆盡什麼也不剩下來。
沒有軀體,沒有靈魂,連最後一點愛著對方的記憶都不會留下。
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夠冀望的只有呼吸。
呼吸。在對方懷裡。直到末日瀕臨。



081409 紅祐



──後記──

這篇文章的設定,其實應該很明顯看得出來。是全球暖化之後,地球上大部分的島國已經被淹沒的假設。雖然不是很確定一個國家具體的意義是什麼,不過就國際公認的定義上面,沒有土地是不算是一個國家的。
之所以會想到這個題材,完全是Sia的Breath Me這首歌的歌詞,跟Doctor Who偉大的科幻光波,在看TW之前我可是從來沒考慮過國家的未來式這個問題,但是國家淹沒跟太陽死亡完全是我們已經可以預料到的問題。我一直糾結在想描寫溺斃感跟死亡恐懼的那個點,可是感覺上沒有自己想像中抓的有味道。希望不要很傷眼就好了(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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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是完全獨立的架空文,與APH本身除了角色之外沒有任何的關連,黑暗血腥有,請小心慎入。

 

Dying Dream

 

00.

 

阿爾佛雷德感到自己的眼皮沉重的有如鉛塊一般,昏昏欲睡的睏意越漸濃烈的襲上身來,他必須用雙手握緊著手中的陶瓷茶杯,才不至於讓杯中的琥珀色的茶水從指縫間溢出。

他的身影模糊的映在眼中,像是雜亂的色塊充斥在角膜之上,阿爾佛雷德試著呼喊他的名字,雙唇卻如同石化般的不聽使喚,細碎的瓷器碰撞聲從前方傳來,似近似遠的隔著一片汪洋。必須做些什麼才行,必須──理智厲聲尖叫著告訴自己瀕臨危機,身體卻逐漸喪失氣力無法動彈。空氣燥熱的在耳間震動,阿爾佛雷德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粗喘的呼吸聲,過於清晰的讓人惶恐。意識正被粗暴的從體內抽拔而出,連控制身體直立於椅子上的力氣都幾乎消失殆盡。

他矇矓的身影貼上身邊,透過空氣阿爾佛雷德可以微弱的感覺到對方的體溫。他的指間從自己額前的髮絲輕柔的一路拂過臉頰,他垂下頭親吻阿爾佛雷德的前額。

「睡吧,親愛的(Love)。」他溫柔的說,將茶杯粉碎於地面前從阿爾佛雷德手中挪開。

阿爾佛雷德再也無法將任何一件事情記入腦中,伴隨著對方摟向自己的暖意,黑暗優雅而寂靜的降落於寂靜之中。

 

01.

 

1888年,98日,漫長的幾周大西洋航行後,依然尚未脫離航海殘留下的錯覺的,阿爾佛雷德拎著簡便行李,步伐蹣跚的走下甲板。

自以為早就已經習慣海洋,踏上陸地時卻依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暈眩。鐵青著一張臉,他勉強撐起笑容向船員道別,海水的鹹味仍然混著猛烈的海風吹打而來,綿密的細雨正飄,他在海上早已適應了天候的差異,與家鄉華氏(1)50度的溫差,8倍降雨量,難以看見湛藍清空的鐵灰色天空。

那是他第一次踏入大英帝國的領土,不好否認情緒上沒有任何一絲忐忑與興奮的感受,然而理智上,除了鑽入耳中口音有所不同之外,他卻沒什麼實質上的具體感覺。推了推頂上的硬禮帽,他從潮濕的大衣口袋中掏出紙片,重複確認上頭字跡潦草的地址後,漫不經心的叫了馬車。東區白教堂(2)。紙面上如此寫著。

幾個月前,家中賓夕法尼亞(3)的小工廠的文書工作仍是他所負責,接獲數年前早已定居於倫敦的遠親來信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經營貿易公司的大伯,向自己的父親提到,可以讓他到這工作的建議。相較起故鄉小小的製衣工廠,這裡的薪資明顯的優渥許多,於是一個半月前,草草給了答覆,阿爾佛雷德便買了船票啟程過來。

說實在的,他本身對這塊陌生的土地並不帶有什麼期待或憧憬,但將來的發展,在大英帝國廣闊的殖民地下,這樣可觀的貿易量,對他的將來或許有顯著性的影響也說不定,既然父親不反對,他也何樂而不為。

馬車停止於雜色的連棟維多利亞式建築(4)前,他掏出先令(5)付給馬伕,抓起皮箱跳下馬車。

走上木製階梯,他查覺門邊信件散落一地的有些古怪,但他仍然在雪白的門前深吸了一口氣,以手背叩門。沒有回應。阿爾佛雷德重複試了幾次,但仍是無人回應。說服自己相信或許他們是出門去了,阿爾佛雷德遲疑了片刻,放棄了一直待在這乾等,最後他取而代之的選擇四處蹓踏。

由於飄著細雨的原故街道顯得有些冷清,黏滿細砂的鞋底在石板路上發出細小的聲響,不時的,他能夠看見腳步輕盈的馬匹拖著喀啦作響的馬車擦身而過。

天候冷鬱下的倫敦依然很美,狹窄昏暗的街道與建築彷彿遠從地心就散透著古老的氣息,固執而保守的氣息。

步行了二十分鐘左右,映入眼簾的是市集,同樣受到些許細雨影響的,攤販與顧客星零可數,但僅是出自好奇的他在水果攤前停下,用零錢買下幾顆青蘋果。

「聽你的口音,不是這裡的人吧?」將硬幣遞給果販時,後者突然,帶著狐疑的口吻問。

「嗯?對啊,我是從美國來的……」他微笑,回答。

果販即刻卻擰眉,大步往後退開。阿爾佛雷德一愣,對對方大動作的厭惡反應困惑不已。既然如此明白的被拒絕出售貨物,一時之下也不知如何反應,阿爾佛雷德也只得快步離開。然而隨後卻接二連三的碰了相同的釘子。

他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在海上時,英國船員對自己也十分親切,白教堂區的人們卻對自己帶著強烈的敵意似的,憤怒的眼神強烈的不自覺的使他惶恐。但他不願歸咎於國籍問題,因為他打從心底的引以為傲,自己身為美國人這件事情。

幾次挫敗後,阿爾佛雷德也只能帶著不甘折回,途中,一個打扮邋遢的小孩扯住了他的衣角,在男孩孤苦可憐的眼神下他將口袋裡的幾張紙鈔塞進對方的手中,咧嘴笑了笑,男孩隨後便風也似的隱沒於漆黑的小巷之中。

無奈的嘆了口氣,再度回到大伯家門口的他卻沒因為惡劣的遭遇而得到進門的許可,屋子的主人依然沒有回來,在門前的階梯坐了下來,發愣。

大約估計是一個小時之後,一輛黑色的馬車在鄰棟青綠的房屋前停了下來。他看見一名身披長披風,頭帶灰色獵帽的金髮男子走了下來,步伐緩慢而優雅的走上台階,黑色的手杖敲擊在地面上發出咯噔咯噔的輕響。

男子在取出銀色鑰匙之前不經意的轉頭望向自己的方向,綠色的瞳孔,阿爾佛雷德在對方稚氣的臉龐上看見,男子比預料中的年輕許多,白皙稚氣的臉龐與穩重的打扮有著不相襯的落差,目光滯留了數秒鐘,前者很快的轉開門鎖走進屋中。隨後的數個小時內,阿爾佛雷德不再發現街道上有什麼特別的事件或人物出現。

指尖觸碰到柔軟而潮濕的嫩莖,他轉過頭,望向背脊下一片青翠的草地,隨著微風的拍打攀上肌膚,他記得那是22(6)的早晨,喧嘩的民眾在草地前等待主持人一手抓起肥胖驚恐的土撥鼠,他的胞弟坐在草地上引頸期盼,反之自己卻意興闌珊的打著盹,那天的天氣非常晴朗,這意味著土撥鼠會神性大發的告訴他們未來的六個月依然為冷冬。他注視著燦爛的陽光,身體卻冷的有如冰塊似的抖個不停……

……

猛然睜開眼,阿爾佛雷德發現自己在階梯上就這麼睡著了,飄雨依然未停,天色卻早已轉為昏黃。

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看似他的大伯的蹤跡依然沒出現,表示他不得不在晚上先找個落腳處才行,即便是夏日,夜晚依然是濕冷的,不管怎麼樣都得住旅社了。於是,他伸手往身旁的皮箱摸去。

咦?腳邊是空的。頓時陷入一陣強烈的不祥預感,阿爾佛雷德猛然回過頭,原本擱在腳邊的皮箱早已騰空消失。

「不、不會吧──」倏地起身,他伸手往自己的大衣口袋掏去──什麼也沒有,口袋中的英鎊全不見了。僵直的呆站在原處許久,他才發現階梯上泥擰的腳印,小孩子的足跡,那個孩子──一定是偷偷尾隨著他的,那個該死的小孩!!

腦海中一陣悲憤交加,無路可選的他,只剩下敲門這條路可走了。硬著頭皮在鄰近幾間住宅叩門,卻絲毫沒人回應,有回他清楚的聽見了步伐聲,對方卻沒有開門的打算。

真是個冷血無情的國家啊──當下半是憤恨半是絕望的,阿爾佛雷德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原地,沒有錢他什麼也無法做了,就連回國的機會都……只能期盼大伯早點回家這條唯一的希望了。

 

阿爾佛雷德從來沒有這麼一刻如此強烈的想要詛咒上帝,第三天早晨,天氣依然一樣的濕冷,街道上空蕩的沒有行人,他睡得很糟,非常饑餓,一度曾重新試著去叩門,得到的結果卻是一樣的。照這麼下去會餓死在這裡也說不定,頹喪著靠在門邊,阿爾佛雷德重新盤算著該如何是好……

「先生,你在這裡幹什麼?」人聲。

仰頭,映入眼中的是兩名警員與一個婦人,除了眼中明顯透著冷漠與懷疑,婦人的神色還夾雜著極度的惶恐。

「啊,早安……我是這間屋主的姪子……」他看見警員皺眉。

「這間屋子的屋主兩個月前就已經搬走了,小子,我不知道你是基於什麼理由說謊還一直在這附近徘徊,但是我們不會再讓下一個受害者出現了!」警員們的口吻是猛烈的怒意,伸手過來便是意圖要架走他。大伯早已搬走這件事情以讓他驚愕不已,這兩個員警不知怎麼的似乎判定他是嫌疑犯更是晴天霹靂。

「等、等一下!我確實是這間屋主瓊斯先生的姪子啊!!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搬走的,三天前的一個月裡我都在海上啊!!」阿爾佛雷德一面叫嚷一面掙扎,兩名員警鉗住他的力道卻強硬的無法掙脫。

「你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嗎?」

「……」東西全被偷了,阿爾佛雷德此時哀戚的真是只能用欲哭無淚來形容,坦白的解釋,想必他們也不會相信吧。要乖乖就範還是逃走?如果逃走的話肯定會被追緝──

「既然如此就跟我們走一趟警局吧!」

說完便快速的以手銬銬上他的雙手,兩名員警推著他走下階梯。

「先生我真的沒說謊──」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回過頭,阿爾佛雷德發現說話的是幾天前鄰棟的屋主,帶著獵帽,金髮的男人,此時正大步的走來。

「柯克蘭先生。這個男人最近一直在附近徘徊,一定有什麼問題──所以我就報案了,說不定他──」婦人的聲音恐懼著什麼似的激烈顫抖著。

「啊,他是我的朋友喔。」男子轉頭望向自己,露出驚訝的神情,但隨後輕笑了起來。「我們已經好幾年沒見面了,一直是靠書信聯絡,這陣子我邀他來這裡玩,沒想到他搞錯地址了啊。

「我一直待在屋裡也沒注意到外面的情況,所以完全沒發現他已經到了呢。而且長相變了這麼多我一時之間也認不出來呢。」

「咦……?」雖然即刻驚訝的程度並不亞於其他在場的三人,阿爾佛雷德卻發現警員很快的變鬆開了自己。

「讓你們誤會了真是不好意思。」

「既然是您的朋友的話……」

阿爾佛雷德很篤定的知道這兩位警官仍抱有著懷疑,但是男子的短短幾句話便能讓他們退讓,是地位特殊的人嗎?

「奎恩夫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走他嗎?看樣子他可是苦等了好幾天了呢。」男子說完,轉向婦人淺淺的微笑。

「這、這是當然的。」鞠躬,奎恩夫人連忙回答。

「祝您有個愉快的一天。」男子口吻愉快的說。「也希望先生你們能早日破案。」

警員垂首示意,不再說些什麼。

示意要阿爾佛雷德跟上,這位陌生人快步走向青綠色的屋中。

 

「亞瑟‧柯克蘭。」帶上門後,男子開口。「我的名字。」

「啊,我是阿爾佛雷德‧F‧瓊斯……」

亞瑟的神情不如剛才那樣溫和,踏入門中的那一刻,瞬間便轉為凌厲與冷漠。

「柯克蘭先生…非常謝謝你的幫忙。」

「別誤會了,我不是想幫你。」毫無遲疑的對阿爾佛雷德回應,亞瑟說:「我早就知道你已經待在那裡三天了,皮箱被偷走的時候我也有看到,剛剛我會那麼做完全是一時興起。」

一愣,阿爾佛雷德陷入無話可說的沉默。亞瑟是知情的,明知到自己身無分文卻還是放任著自己露宿街頭,雖然對方的確沒有義務管這些事情,但是目睹自己被扒仍然無動於衷嗎──他感到一陣怒火湧上胸口。

「更何況,你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會是兇手。」大步走進屋內,亞瑟顯然並不在乎對方的反應,只是一手將大衣扔向衣架,走進廚房。

「兇手?」從清早,他們的話題一直繞著一個他毫無概念的案件打轉。

「茶可以嗎?」亞瑟問,示意要他在餐桌前坐下。

「謝謝……」

「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讓你喝。」

「……」亞瑟的補充毒辣的讓他一時之間心生的感激頓時少了大半。

「瓊斯先生,近日白教堂區發生了相當殘忍的連續殺人案件,你來的那天早晨已經是第三起了,當然你應該毫不知情,但是這裡的居民現在對像你這種來路不明的外人是相當恐懼的。」亞瑟將茶杯與盛滿食物的大盤放在他面前,隨後遞上刀叉。「你應該什麼都沒吃吧?」

「嗯,餓翻了──」苦笑,阿爾佛雷德這才想起他到底有多饑餓,剛才一陣驚慌之下,他連這件事情都徹底忘了。

白色瓷盤上放滿了烤番茄、香腸、茄汁黃豆、牛油吐司,配上早茶,相當典型的英式早餐。溫暖與飽足開始填滿身體之後,很快的憤怒與沮喪瞬間便煙消雲散了。

「老瓊斯先生在六月份的時候就已經搬走了,似乎是有什麼資金上的困難,公司突然倒閉,之後我就在也沒看見他們夫妻了。禍不單行,對吧?」

「他們一定是在我的回信寄到之前就離開了吧。所以……我就這樣愚蠢的苦等根本就不會出現的人。」

「今天你可以先待在這裡,客房在二樓走廊盡頭的左側,不過,我沒有可以讓你替換的衣服。」亞瑟淺啜了口茶水,說。

「柯克蘭先生,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這是他第一次仔細的觀察對方的容貌。

淺金色蓬鬆的短髮,深綠色的雙瞳,肌膚白皙的散著病厭厭的氣息,但除了與行為舉止不相襯的稚氣容貌,並沒什麼特別的。

「多餘的客套話就不用了,我接下來還有工作要做,就不跟你在這裡閒話家常了,瓊斯先生,如果你對案件感興趣,可以看看這個。」亞瑟起身,將一疊報紙扔在他眼前,隨後便轉身離開。

他盯著泰唔士報上聳動的大標題,先是一愣,接著往下讀去。

188887日,瑪莎‧檀布蘭,身中39劍慘死於喬治庭院中,其中9劍穿過咽喉。同年,831日清晨,瑪莉‧安‧尼古拉斯,43歲,於屯貨區遇害。八天後,98日,也正是他踏入大英聯邦的同一天,安妮‧查普,47歲,死於漢伯寧街的廉價公寓之中。

阿爾佛雷德將報紙推開,儘管邏輯上沒有任何的關連,但是正因這起案件所以白教堂區的居民才如此恐慌的看待自己。深深嘆了口氣,相較起面前這件不實在的兇殺案,他現在該煩惱的應該是自己該何去何從才對吧?

 

 

TBC

 

 

 

註一華氏(Fahrenheit)1970年代以前,英國及其前殖民地國家多使用華氏溫標,但其後除美國外已先後轉換為常用的攝氏溫標。至今只有美國仍主要使用。

註二白教堂(Whitechapel):白教堂是位於倫敦陶爾哈姆萊茨區(London Borough of Tower Hamlets)的市中心。

註三賓夕法尼亞(Pennsylvania)美國稱為聯盟的四個州之一,正式名稱為「賓夕法尼亞聯盟」,俗稱「里程碑」州。中文簡稱為賓州。位於美國東部,是最初的13州之一

註四維多利亞式建築:指英國維多利亞女王在位時,1837年至1901年,所出現的特殊住宅風格。(圖片)

註五先令(Shilling):曾經是英國,前英國附庸國/附屬國與大英國協(Commonwealth)的貨幣單位,亦有在已退出英聯邦的愛爾蘭與坦尚尼亞通用

註六土撥鼠節(Groundhog Day)22日被認為是土撥鼠長期冬眠後出洞尋找自身影子的日子。如果當天天氣晴朗,就是有六個多星期是壞天氣的預兆,反隻,如果當天多雲,土撥鼠看不見自己的影子,就被認為是春天來臨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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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浸泡在一攤奶泡似的溫暖而舒適,有如太初之母般的寂靜安詳,然而一切卻都是黑暗的。

他什麼也看不見。看不見,觸碰不到,在一片無盡的黑暗裡。

沉浸在安逸之中,他好一會兒才逐漸感覺到自己的感官正在渴求接收著外部訊息。

鼻腔中沾染著藥水的味道,似近似遠的耳語聲穿入腦中。

「阿爾。」他聽見有人這麼呢喃,在他的耳際。

儀器測量時發出的嘟嘟聲,皮鞋滑過地面的輕響,模糊的難以辨識。不如先前的寧靜,他的身體沉重而帶著些許的灼痛。視野朦朧,有時一片黑暗,有時一片白光刺眼,有時朦朧的僅是色塊。

冰冷的觸感滑過額前,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帶著金色的影子。

溫暖而憐惜的呼喚著自己的名字。溫暖而熟悉的金色影子。

「阿爾。」必須回應才行,身體告訴自己。

他吃力的睜開眼。

阿爾。

 

「哎?你醒啦?」

仰頭,視線模糊而充斥著大塊黑霧的無法聚焦,阿爾佛雷德吃力的眨了眨眼,隨後查覺法蘭西斯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他頹喪的倒下,胸口充滿著無法解釋的落寞。

即便此時此刻,他並不能明確的將思路清晰的歸納整理,然而內心深處卻誠實的反應,每每清醒時希望見到的人是誰,絕非如今映入眼簾的探病者,應當是那個,更加更加,讓他魂牽夢縈的男人。

「我在醫院嗎?」他由過份潔白的天花板與屋內的簡潔擺設辨認出自己所處的環境。當然,最關鍵的一點,是那天殺的難聞消毒水味。他從來都沒喜歡過那種味道。無法控制的總是促使他情緒暴躁。

「嗯,你被槍擊,傷口感染,發燒燒的可嚴重了。」喀了一口手中的青蘋果,法蘭西斯將注意力落回手中的時尚雜誌。清脆的聲音。

「喔──我的上帝……」奮力的透過混濁的腦袋回想最後的記憶,阿爾佛雷德伸手按上自己的額頭。

一切都結束了。就在他喪失意識的時刻。那些有如夢境般虛幻不實的記憶早已如同流水般捲入管線。悔恨著自己虛弱的身體,如果可以他真想活活掐死自己。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的──不會再有的──所有的一切會崩塌殆盡──他再也不會有機會如此貼近那個人──

「喂,要是你的點滴掉了護士會怪我的。」法蘭西斯開口,阿爾佛雷德才猛然察覺手上牽連著的管線。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絕望的,阿爾佛雷德問。他的胸口隱隱作痛,如同每回他看見亞瑟的身影時身體會自然產生的反應。

「你那個自稱為紳士的粗魯朋友到我家恐嚇我一定要來。」

一愣,他轉頭,望向法蘭西斯。

「你知道的,在我被沸騰的熱水毀容之前……哥哥我還想保住這張帥氣的臉啊──」攤手,法蘭西斯顯得無奈。「幾天前他都還在這裡的,不過自從醫生說你的情況已經沒有大礙,他就沒再來過。」

……唔,喔。」擠出簡短的回應,阿爾佛雷德依循著一股不可抗力的,陷入思緒。

亞瑟不想看見他的臉,是可以這麼解釋的,歷經自己蠻橫與粗魯的對待,怎麼樣都不可能能夠心平氣和的對待自己吧。出現於醫院或許只是基於道德上的義務,才這麼做的。應該是恨著自己的才對的,應該是無論如何也不被原諒的才對……

「所以,打完這次點滴,你應該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法蘭西斯微笑著說。

「嗯。」他苦笑。

「這件事情差一點就鬧成刑事案件了,」法蘭西斯咧嘴而笑。「醫生總覺得你們被綁架──一個被槍擊,一個手上有被綑綁過的痕跡……當然,那個清醒的被害者還被你們的政府單位約談了好幾次。

「如果我的直覺沒錯的話,應該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吧?」

阿爾佛雷德直視著法蘭西斯水藍色的雙眼,扯出一張難看的笑臉。

 

他試圖想像在他喪失意識時亞瑟的反應。

亞瑟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情把自己帶到醫院的,亞瑟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態要求法蘭西斯來看護他的,他一概無法知道。

能夠確定的只有一件事情,亞瑟會回到她身邊,然後永遠不再靠近自己。

卑劣、可恥、變態的色情狂──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放棄跟節制。

 

「我得看著你到你安全到家才行──」法蘭西斯在阿爾佛雷德辦理退院手續時解釋為何自己沒有離開的原因。「這也是我(被強迫接受)任務之一。」

……我,」他注視著法蘭西斯略為譴責的神情(當然譴責的對象並不是他),深深吸了口氣。「我想去喝一杯。」

「喔?」挑眉,法蘭西斯用富饒趣味的眼神,細細的打量著他。「當然沒問題,哥哥我可是大歡迎,不管是喝酒還是你想藉機投懷送抱──

阿爾佛雷德咯咯笑了幾聲。

笑聲聽來苦澀至極。

 

他並不確定邀請法蘭西斯同行是否是個明智的抉擇。但是,此時此刻他需要一個能夠宣洩情緒的對象。不管對方樂不樂意,法蘭西斯向來是個很好的聽眾。

那些苦澀的情緒,在傾訴之後說不定就能煙消雲散。

他要怎麼樣才能更重新面對亞瑟……他要怎麼樣才能學會控制自己脫韁的慾望,他要怎麼樣才能停止感到無法抑止的絕望與空洞──明明是如此深深愛著亞瑟的,為了他什麼都可以不要的,但是……但是越是愛著亞瑟卻同樣的也只是越能傷害亞瑟罷了。

這才不是你想要的。那句話說的一點也不錯。他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想要』什麼。

得不到亞瑟的回應的話,他還能夠擁有些什麼?

脫離了親情,得不到愛情,他還能夠擁有什麼?

剩下的不是什麼都沒有嗎……

 

「所以,你想找哥哥我談的是什麼?」

在第二杯威士忌下肚之後,法蘭西斯開口。

顯然對方早已習慣別人傾吐苦水的這檔子事了,連開口的時間點都抓得恰到好處。

……只是覺得,很迷惘。」垂下頭,阿爾佛雷德盯著浸泡在琥珀色液體的雪白冰塊。

「這不是常有的事情嗎?人多多少少都會有的。」

「我想要知道──我想要聽見答案,明明很在乎──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卻沒辦法停止產生那些想要傷害對方的想法,想要強迫他接受我想聽見的答案。」

……你知道關於那個女孩子的事情了?」瞄向阿爾佛雷德,法蘭西斯的眼神變的有些凌厲。

……嗯。」那樣的眼神使他不自覺的產生罪惡感。

「我以為亞瑟的床伴又正點又經驗豐富這件事情,並不是是那麼討人喜歡的花邊緋聞──開玩笑的。」

阿爾佛雷德咬唇,感到不悅。

「通常哥哥我是不大管別人的私生活的。但是,你就這麼無法接受這件事情嗎?」

……」阿爾佛雷德無法回答,他並不是無法接受,而是連心平氣和的去思考這件事情都無法辦到。

深深嘆了口氣,法蘭西斯開口。

「我不知道他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態找一個普通人──你知道的,會老會死的普通人,做為情人,不過至少我覺得,面對這件事情,他還是蠻認真的。」

捏住酒杯的手有些顫抖。

「對你而言可能很難忍受,畢竟他的對象幾乎跟你沒什麼差別,除了性別。」法蘭西斯說:「明明就如此的相似,為什麼會愛上那個這麼相似的而不是我。」

他又一次的感到胸口猛烈的灼痛。

……很不甘心嗎?」法蘭西斯低聲問,但他不想回答。「想要確認到底他是真心的?還是只是在找替代品?」

「這件事情我沒辦法給你什麼良好的建議,不過對於亞瑟……」法蘭西斯倒向椅背,繼續說道:「亞瑟那傢伙,是個很擅長自我催眠的人……有的時候,我根本搞不清楚他究竟是真的毫不知情,還是只是不想承認。」

阿爾佛雷德抬起頭,望向法蘭西斯。

「有的時候我會想,如果在你小時候,我沒有把你讓給亞瑟,你們兩個現在就不會像神經病一樣互相傷害對方也說不定。」

「那是不可能的。」阿爾佛雷德開口,聲音乾澀而嘶啞。「那種事情,連想都不會去想。」

法蘭西斯聳肩,笑了笑,將身體再度傾向酒吧吧檯。

「有一件事情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在提到那個女孩的事情的時候。」

低聲在他的耳邊,法蘭西斯開口:

「亞瑟的表情,跟過去他對我炫耀你的事情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別開頭,阿爾佛雷德先是愣愣的搖了搖頭。

隨後,他將臉埋進顫抖的雙手之中,感覺到淚水混著自己哽咽的哭泣聲溢出手中。

 

整整兩個月的時間,他都沒有再看見亞瑟的身影。

無論是各式各樣的國際會議,那個男人刻意的在躲避自己。

阿爾佛雷德除了每況愈下的倍感絕望之外,什麼都沒留下。

六十天裡他幾度重新試著回想法蘭西斯對他所說的話,換來的只有難以忍受的痛楚。

自己的意識極力的在抗拒真相,他早就應該知道卻拒絕承認的真相。

是不是因為正是如此,所以寧可讓對方恨著自己也要留下什麼在亞瑟的心裡呢?

自己早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在亞瑟的心中,什麼都不是。

 

那是進入第三個月的假日午後,阿爾佛雷德在一陣鈴聲下強迫中斷了頹廢的電視兒童模式。

他起身,懶散的走向門口,除了郵差或者熱情過度的推銷員,他實在想不出來究竟還有什麼人會在這種時間,不先告知而來訪。

「午安──」拉開門,阿爾佛雷德目光卻興致缺缺的直直落在地面上。

「午安。」

熟悉的聲音,他即刻猛然抬起頭,訪客卻自顧自的穿過門縫走近室內。

「還是老樣子髒亂不堪──」環顧了四周,對遍地凌亂的食物包裝紙屑與殘渣,亞瑟評論。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由於相思病而精神錯亂的幻視幻聽。

「我要事先預約才可以請求覲見嗎?阿爾佛雷德大帝(*1)。」

「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幾乎要費盡全力的去控制自己不衝上前抱住對方。

「我被甩了。」直直瞪向自己,亞瑟說。

「啊?」

「整整一個月沒給電話也沒消息,她氣炸了。」那雙綠色的雙眼率直的不像在說謊,但是,卻也看不出任何一絲懊惱。

「一、一個月?」不、不對,那不是他的問題,他監禁亞瑟的時間算算最多也不超過一個禮拜,那些多出來的空白期間是哪裡冒出來的?就算亞瑟的手機在馬路上被輾成爛泥,新辦手機也是在一天內就能完成的手續不是嗎?

「自我放逐的時間太長也是個很大的麻煩呢。」

不理會深陷十里霧的阿爾佛雷德,亞瑟自顧自的說著。

「你、你在說什麼啊──?」

亞瑟注視著自己的眼神讓他感到緊張,儘管他還摸不清頭緒,但是戀愛時慣有的不正常心悸依然尾隨著自己。

「我是來告解的。」亞瑟微笑。

 

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完全摸不著亞瑟的思考模式。

大多時候亞瑟看來很單純,因此他總認為這個男人的想法應該正如臉上的神情一樣的淺顯易懂。

但事實很顯然並不是這麼展現的,亞瑟是個老練的男人,這點他早就應該心知肚明。

自己卻總是忽略了這點。

 

阿爾佛雷德緩緩的將咖啡放上桌面,他的訪客目睹他隨便的將咖啡桌上的雜物掃開,騰出狹窄的空間。

坐回沙發,阿爾佛雷德略顯尷尬的注視著亞瑟,後者卻悠閒而有如稀鬆平常般的淺啜咖啡。

「你……不怕我再襲擊你?」阿爾佛雷德別開目光,問。

「不,你想要我承認的,不就是因為你所以我才跟她交往的這事情?」亞瑟注視著自己,表情依然純真。也許那只是外表在說謊,阿爾佛雷德早該說服自己不該只靠外表判定對方的個性。

「難道你,一開始就知道──?」皺眉,阿爾佛雷德總感到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不僅僅是震驚,還感到自己格外愚蠢。

「你會生氣這件事情我不意外……不過之後的事情我是真的沒想過。」亞瑟吐了口氣,說。阿爾佛雷德瞪大雙眼。「她的預感向來很準,你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一定會做出什麼傻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儘管這樣我還是沒辦法拒絕你。」

他並不想聽亞瑟解釋,內心總是隱隱的感到事實的真相僅會讓他碎心。

但是亞瑟在這裡,不是帶著憎恨帶著鄙夷帶著厭惡,他沒有資格選擇──

……對不起我開槍打了你。」莞爾,亞瑟說。

也許亞瑟認為那是他爆發的理由,不,那只不過是冰山一角,他才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怎麼樣,他只想要答案,得不到的答案……

咬唇,阿爾佛雷德沉默了許久。

「我不在乎。」

亞瑟擱下手中的咖啡杯,起身,大步走開。

他的目光尾隨著亞瑟深色的西裝,經過35吋液晶電視,停在貼在牆面上的A3軟木佈告欄上,他有順手貼上自己喜歡的語句的習慣。

「在人前我們總是習慣偽裝自己,但最終也蒙騙了自己。」他看見亞瑟的指間滑過白底黑字的便條。

法蘭索瓦‧羅契佛考特,法國作家。」他回答。

「我可不記得以前你有這種文謅謅的習慣。」

「我是笨了點,可不代表不學無術啊。」他看見亞瑟會心的一笑。「況且,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閱讀的習慣是亞瑟留給自己的,即便他並非真的樂於鑽研,但很多時候,一些細微的習慣是潛移默化的。當然,那些名言收錄中,電影台詞事實上遠超過名著,但是撿出句子的是亞瑟。

當你遠遠凝視著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尼采。」亞瑟扯下紙條,回過頭。「你看見什麼了嗎?從深淵裡。」

阿爾佛雷德抬頭,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他發現亞瑟神情突然轉為凝重。

……什麼都沒看見。」他吞下一口咖啡,些微的酸味。他說謊。

「跟你做愛的時候,從深淵裡面。」亞瑟揚起頭,注視著他。「我看見你。」

阿爾佛雷德一愣,僵直的瞪視著亞瑟。與惡魔戰鬥的人,應當小心自己不要成為魔鬼──那個句子的原意,他是這麼解釋的……心魔,如此淺顯易懂,即便竭盡所能的試圖壓抑自己的慾望,慾望卻如同恐懼與黑暗一樣的,在心中越扎越深。

亞瑟的心魔是自己,他沒有聽錯,亞瑟害怕的人是自己,恐懼被支配的對象是──那句話就像勾引一樣,他感到一陣熱度從體內死灰復燃,夾雜著肉慾,原本早已抑制下來的瘋狂情緒再度從腦中爆炸開來。

「我以為我可以說服自己去愛她的,而且我也幾乎成功了……如果沒有那件事情的話。」亞瑟停頓。「──不,那是不能承認的,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們彼此都會毀掉的。」

他跨步靠向亞瑟,目光垂向對方的白色頸子。

「你在說什麼啊……早就已經毀掉了不是嗎?」

放棄掙扎吧,那些道德拘束以及恐懼已經不需要了,打從一開始不就是不正確的嗎?過份的溺愛,過份的景仰,精神亂倫,爭奪主權的嘶打與傷害,控制不住的肉慾、佔有慾。從一開始就全錯了。

「──我不想承認……保持距離的話什麼都可以控制的──」

他將手扣上亞瑟的手腕,壓上牆面。

「如果只有保有單純的精神愛戀對我而言就夠了。」抬頭,亞瑟蹙眉,口吻夾雜著的情緒紊亂。

「如果真是如此,你幹嘛還來這裡,跟我解釋這些事情?」阿爾佛雷德靠向亞瑟,垂下的頭幾乎貼上對方的臉頰。「我知道你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確定事態的發展,才會走向下一步,你來這裡是因為你知道──」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無法挽回的敲定了。就算投下再多的煙霧彈,指向的道路都明確的只有一條的。

對,從一開始都應該是按照亞瑟的盤算的,就算出現了突發狀況……亞瑟應該清楚的明白的,到這裡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一直以來把持著的防線會怎麼樣的崩盤──亞瑟根本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態最後會走到這個地步,只是不想承認而已──所以惡劣的如此設計了他。那不過是在確認,確認他是不是真的正如亞瑟所想的一樣。

「──我比你想像中的,還要愛你對不對?」他讓黏膩的吐息散在對方的唇間。

亞瑟猛然抬頭,白皙的臉頰上帶著一絲緋紅。

「柏拉圖式的什麼都是不可能的你就別想了吧──那都是騙人的……」貼上亞瑟的唇,他以幾乎穩上對方的距離低聲說。「你可是色情大使啊……」在亞瑟微微顫抖的身體下,他將膝卡進對方的雙腿之間,往上拔高。

阿爾佛雷德無視亞瑟些許的退卻,俯身吻上對方的唇。

「如果你不想承認,那我就再監禁你一次好了。」

 

-fin-

 

1‧阿爾佛雷德大帝:盎格魯-薩克遜時期的國王,英國歷史上第一位自稱為「英格蘭國王」的君主,後是尊稱為阿爾佛雷德大帝(Alfred the Great)

 

 

 

──後記──

 

抱歉其實有點爛尾...(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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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夠了吧,都已經讓你做了。」只憑著一件單薄的襯衫上衣,亞瑟嘶啞而憤怒的發言在赤裸的身軀下並沒有助長任何的反抗意識。「我會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所以讓我回去……」 

不夠。」 

氣色很糟透了,亞瑟。除了那張過度疲勞的神情,臉上還帶著什麼?憤怒?恐懼?噁心?

他記得強迫性交時亞瑟臉上湧現出那種憎惡的神情。

「我要做到你有感覺為止。」

「什、什麼──!!??」猛抽了一口氣,亞瑟脹紅的臉無法被分辨究竟是怒意還是基於羞恥心。

「你的敏感帶在哪裡?你喜歡的體位是什麼?你喜歡被碰觸的地方是哪裡?全部都想知道。」跨步向前,他將手環向對方的腰際,後者卻像被雷擊般的迅速退開。

「我才不可能對你會有感覺!」亞瑟斬釘截鐵的回答夾帶著怒吼。

你知道那是騙人的。就算沒有愛情基礎,人還是可以做愛。那是很殘忍的事實,原始的動物本能。

所以在眼中,太過明顯了,迷惘與恐慌。他厭惡亞瑟恐懼的神情。

「門是反鎖的。」大聲的,他對企圖退向門邊的亞瑟宣告。

「老老實實的接受不就得了嗎?」他伸手滑過亞瑟頰旁的髮絲,以指背輕輕拂過對方的臉頰。

「這才不是你想要的。」

怒意。難以控制的怒意。

「你知道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嗎?」扯住亞瑟撞上門板,他問。

「發洩……嫉妒……認同感?」

「不對,我要你承認。」

承認什麼?」

 

為什麼如此瘋狂的愛著亞瑟?他問自己。

列舉出來的理由比什麼都要來的單薄可笑。

就是不能沒有那個男人。暗藏的迷戀似乎隱忍了百年之久。

從正比成長的情緒累積直到爆發。

啊啊,究竟為何能夠將那樣純粹的親情扭曲的轉變為愛情。

他不知道。他什麼也不知道。

 

他將食指橫向塞入亞瑟的口中時,後者蹙眉悶哼。

柔軟而溫熱,潮濕的口腔黏膜,在白齒啃咬下輕微的痛楚和黏膩的舌尖,煽情的遠勝於任何催情藥劑。銀白色的唾液順著指節的弧度流淌而出。阿爾佛雷德移開指間,吻上對方的唇。

那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接吻的時候,這個人不會抵抗。

喜歡接吻嗎?捧住對方的後腦,他伸出單手環住亞瑟的腰際。

接吻時男性的催產素會升高,催產素,那個名為「愛情荷爾蒙」的激素,接吻,擁抱,撫摸,做愛,應該是一樣喜歡的吧?曾有人戲言,隨著催產素分泌的量增加,是不是做愛做的夠多,就能夠愛上對方?

將唇滑過亞瑟的肩頭,沿著斜方肌一路朝下,他啃嚙鎖骨。亞瑟的身體在顫動。

但是體溫卻是灼熱的。膚色很白,儘管喜歡戶外運動肌膚卻仍然蒼白,粉紅色的血管鮮明的蔓布其下,溼霧、冷雨,天氣果然很差吧?英國。指節輕輕撫摸與觸碰,背脊、胸口、腰際,結實的散著熱度,他垂首望向亞瑟。深綠色的,蒙著霧氣的雙眼。

「……!!」目光交會數秒之久,亞瑟像是從夢遊中驚醒般的猛然推開阿爾佛雷德。

細碎的喘氣聲下,原本沉醉的眼神瞬間轉為厭惡。有種狠狠被刺傷的感覺。

「我不會再容忍這件事情發生第二次的……」聲音在顫抖。

「哼,那你打算怎麼做?」冷笑,阿爾佛雷德問。「剛剛明明就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現在卻清高的說沒感覺?」

「那跟我容不容忍一點關係都沒有,只不過是正常的生理反應──」

「正常?如果可以接吻的話,那麼其他事情應該也沒有問題的吧?」逃避,那正是逃避,明明能夠接受的──

「不要擅自曲解我的意思──」

「我他媽的什麼都沒曲解!曲解意思的是你自己才對!!」

體內有什麼在咆哮,想要撕裂,想要毀滅,停止那該死的自欺欺人!!

「該死的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懂人話!!」

「因為我不想聽。」瞪視著對方,他在亞瑟的瞳孔裡看見自己憤怒的容顏。

我 不 想 聽。」他強調。

 

如果能夠坦誠相見的話那該有多好。

那樣強烈而深刻的愛意啊。

不該是被隱藏或被忽視的。

不該是如此痛苦而脅迫的。

 

尖叫,哀嚎,像是深深嵌入肌膚中的爪痕般的清晰。鮮血淋漓。身體在吶喊。

亞瑟二度被摔在床面上時,他還能夠感覺到齒縫間的血腥味,伸手胡亂的抹向嘴角,臉頰還腫的有些疼痛。阿爾佛雷德甩開皮帶,粗魯的跨坐上亞瑟的腰際。

「我會做到你有感覺為止。」他說。

亞瑟別開頭,金色的眉緊緊皺於額前,羞愧的像是聽見不堪入耳的告解。

興奮,他的身體是這麼告訴自己的,傷口與毆打的痛楚混著床墊過軟的顫動,亞瑟一絲不掛的,雙手被皮帶纏在床頭。

他用帶血的舌舔過對方的核桃般浮起的喉頭,一面伸手扳開對方的大腿。

「唔、」挺進時亞瑟發出吃痛的悶哼,很顯然的潤滑劑並不如想像中的有效,無所謂,他並不會因為這些理由而放棄,就算帶著致命的感染風險,此刻他容許自己思考的卻只有實實在在感受對方體溫的縱容。

莞爾,他再次啃上對方的唇,端詳下體緩緩嵌入時亞瑟的神情。

這一次不會這麼簡單的讓亞瑟昏過去的,這樣才是樂趣所在。

「沒什麼跟男人的經驗,嗯?」裡面很緊。

亞瑟細細的喘息著,深綠色的雙眼與頭部僅是目光渙散的別開,漫無目地的尋找躲避之處。

「哪,亞瑟,看著我。」拂過對方的金色短髮,略微潮濕的浸著汗水,亞瑟緊咬著唇,皺起的面容可以看的出亞瑟的身體正在企圖適應痛楚。

「……」亞瑟低聲吐出了幾句細碎的令人擷取不到的話語,囈語似的,明顯的並不是對他而說。

親吻對方的前額,阿爾佛雷德扶住亞瑟的雙腿,繃緊而黏膩的感覺。他挪動自己的身體。

亞瑟再度發出呻吟。

有時候他會想,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如此溫馴的像隻貓仔似的讓自己禁錮在此地,事實上亞瑟並沒有認真的掙扎吧?就算打在自己身上的拳頭的確讓他感到十足的疼痛,但是真正拼了命的打起來,亞瑟不見得會輸,此時這個男人卻躺在這裡,在他的身下,順從的讓他侵犯……不,別開玩笑了,那是不可能的,少自欺欺人了──少自欺欺人了。

起初阿爾佛雷德清楚的聽見亞瑟的口中吐出粗糙而乾澀的呻吟,他可以感覺的出那樣嘶啞的聲音下夾雜著多少的痛楚,但他不想停下來,身體依然不由自主的在律動著,深深的探入對方體內的深處,柔軟而熾熱的深處。

然而數分之後,那樣帶著疼痛的喘息卻轉為高亢,猛烈的擊向阿爾佛雷德的胸口。可以感覺的到的,可以分辨的出的,亞瑟的身體在習慣,更勝的轉為喜悅的顫抖。亞瑟的身體在接納自己。接納和自己結合的這個事實。

床身由於激烈的肢體動作而開始嘎吱作響。沒關係的,獨棟的住宅並不需擔心妨礙鄰居這點。汗水在隔著薄窗的陽光下帶著閃光,他不斷親吻著亞瑟的臉頰與額間,後者的目光瀰漫著迷離的水氣。讓人脹痛的喜悅,抬起亞瑟的腰際,阿爾佛雷德擰眉,隨後釋放在對方體內。

腦海間充斥著自己猛烈的心跳聲,亞瑟抿唇,闔上的雙眼顯示對方正在感受他剛才的行動。

阿爾佛雷德緩緩的退開,絲狀的黏糊液體從彼此的下體間扯開,滴落至床面。

 

亞瑟生著悶氣,比起阿爾佛雷德的行為,似乎更加無法接受的是自己脫序的生理反應。

於是對於他的言語與詢問絲毫不予回應,這點讓阿爾佛雷德感到受傷。

那一刻他是多麼的接近這個男人,彷彿化為一體的親密而不可分割,此時此刻對方卻冷冷的敲醒自己那全非事實。

無論肉體再怎麼樣的結合,他就是觸碰不到對方的心嗎?阿爾佛雷德苦笑。

雙手陷入床單之中,略微粗糙的纖維輕輕擦過手背,不怎麼實際的感覺。

「我想喝水。」緘默了許久,亞瑟開口。

阿爾佛雷德起身,推開門大步走向廚房,從木櫃中取出八角形的玻璃杯,沉默的看著水龍頭流出的清水緩緩容滿杯中。他魂不守舍的注視著透明的液體順時針捲入管線內,幾分鐘後才猛然驚覺他沒鎖門這件事情。

會逃走的,那個男人,如果不好好綁住的話,馬上就會從手中溜走的,就像捲入管線內的清水一樣,光憑雙手是無法補救回來的。

匆匆趕回臥室,他的心跳聲鼓聲般隆隆的在耳膜之間爆跳。

「水呢?」亞瑟坐在床邊,綠色的雙眼直直鉤向阿爾佛雷德。

鬆了口氣,阿爾佛雷德擺擺手,回頭取回玻璃杯。

他瞪著亞瑟灌入清水,白色的喉頭由於吞嚥而起伏,誘人的曲線。

為什麼不逃走?他想問,但是視線卻無法從亞瑟的身上挪開,從喉間一直沿像鎖骨,透白的肌膚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情色氣息,窒息與暈眩像一陣熱浪般襲向身來。

似乎注意到阿爾佛雷德的視線,亞瑟一口嚥下清水,伸手將玻璃杯遞向他,假使阿爾佛雷德收回玻璃杯,短暫的時間裡他必須將玻璃杯帶回廚房。

不情願的接過玻璃杯,指間觸碰到對方時,阿爾佛雷德卻像是凝結似的無法動彈。

一圈緋紅圓環,皮帶留下的深刻印記,攀附在亞瑟纖瘦的手腕上。他發現他很難企圖以理智控制自己。因此在亞瑟顯露出無法掩飾的震驚之前,他已經扯住對方的手開始舔拭起來。

「你……!」一時之間似乎是吃驚的啞口無言,亞瑟渾圓的雙眼瞪視著他。

玻璃杯滾向床中,殘留的液體在床單上留下不規則的圖案。

情慾針刺似的刺痛著他的腦袋,無法控制,至少,亞瑟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是無庸置疑的。

尖叫,哀嚎,像是深深嵌入肌膚中的爪痕般的清晰。鮮血淋漓。身體在吶喊。

於是下一秒亞瑟整個人粗暴地被推倒在地面上,他帶著腫脹的慾望爬上前者的身體。

「住手──」理所當然的開始反抗,亞瑟朝後推擠,試圖撞開阿爾佛雷德,他卻一把環住對方的腰際將對方摟進懷中,阿爾佛雷德靠著床沿,讓亞瑟的背脊貼在自己胸前,這個角度對方非常難掙扎開來。

「啊、阿爾──」第二次的反抗還來不及付諸於行動,阿爾佛雷德過度性急的身體早已嵌進體內。「唔……」依然是黏膩而溼滑的,前一刻的激情尚未退溫。

從亞瑟的喉中散出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短短的幾秒之間,下體很快的硬了起來。

他粗暴的撞擊亞瑟的臀部,嘶啞的喘息聲有如野獸的悶哼,浸濕的肌膚貼覆在一起,滑膩的摩擦著。

亞瑟進入高潮的時間很明顯的縮短了。帶著微微哭腔的呻吟聲變本加厲的勾起埋藏在身體裡的火焰,他感到無法言喻的恍惚,在那樣的快感下神智幾乎要被抽離殆盡。

不能停下來,身體在這麼說著,停下來的話會崩塌的。

就算只有最原始的慾望也好,他要知道這個時候亞瑟是渴求著自己的。

將頭埋向亞瑟的肩頭,阿爾佛雷德緊緊的抱住對方的腰部。

 

亞瑟顯得相當懊惱,赤裸的攤坐在床面上,雙手抱著低垂而來的頭部兩側。

「我跟你說過會習慣的。」阿爾佛雷德選擇一面床緣坐下,他的腦袋依然是脹熱而暈眩的。

亞瑟仰頭,瞪視著他。

「這裡也會習慣的。」伸手,他指向亞瑟的胸口,心臟的位置。

那一刻,在話語完全逸散於空氣間之後,阿爾佛雷德完完全全的由於震懾而無法動彈,他看見亞瑟的眼角湧出一道淚水,蜿蜒著臉部的輪廓直直滴下,即便後者立刻別過頭,阿爾佛雷德依然無法消化自己強烈的衝擊。

他從來沒有看過亞瑟落淚,就連被自己強暴的時候也沒有。

心臟揪痛的使他的身體在顫抖,粗聲的喘息著,他發現眼前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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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 Falling down-Oasis

 

*此篇文章黑阿爾精神鬼畜H有,請慎入。

 

憎愛プラトニック。 (愛憎Platonic)

──あいしてる あいしてる きみだけを。 殺して 閉じ込めて おきたいくらい(愛著你,愛著你,只愛著你,愛到想要殺掉你,監禁你的程度)

 

 

人類,究竟要愛到何種程度才能稱為喪心病狂?

尼采說:當你遠遠凝視著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我低頭俯視深淵,在毫無邊際的漆黑之中,能看見的卻僅有自己。

 

「亞瑟,今天可以到我家來嗎?」

阿爾佛雷德在亞瑟即將跨越過門檻之前,單手攔下那個環抱著文件的男人。

五呎九吋,金髮碧眼,外見體格略顯孱弱,此時以訝異的神情緩緩回過頭注視著自己。

以那樣過於驚訝而大大張開的嘴型看來,數秒之前提出的問題恐怕毫無被接收。

「我買了新的茶葉,幫我看看吧。」

「我記得……我記得你已經不喝茶了,不是嗎?」試探性的發問,亞瑟臉上浮現的笑容轉為僵硬,不,或者該說是尷尬。為何顯得尷尬?那種像是心虛般的不合理反應。

「突然想喝──怎麼,不想來?還是早就有約了?」答案是否定的,不用想也知道。習慣上的,亞瑟會先顧左右而言他,最後才拐彎抹角的給予答覆。

「不……不是的。」看,正如預料之中……「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應該沒關係的。」

「女朋友?」提高音調,他口吻毒辣的問。

「嗯。」簡短回應的時候,亞瑟的目光並沒有正對他,同樣的,沒有察覺,自己帶著敵意的質問。

這個消息他並不是頭次得知,事實上他知道的,幾天前,無意間在會議室前的走廊截取到那些走漏風聲的小道消息,但是,親口證實……法蘭西斯曾經銳利的恥笑過以亞瑟惡劣的性格,有生之年恐怕是無法有任何的伴侶,看來那句話不是真的,是有女朋友的,這個人。

 

「可愛嗎?」

「嗯?」

「女朋友。」

坐在自己右側的亞瑟抬起頭恍然而靦腆的,笑了笑。

「嗯,當然。」少見的靦腆,這個人。嘴角上揚的角度很輕微。但是他依然能夠清楚的看見亞瑟輕咬嘴唇忍住笑意的模樣。略微乾澀的淺色雙唇,牙齒潔白的無瑕。

五呎八吋,27歲,短而捲的金髮,藍色瞳孔,身材豐腴,個性開朗而明快。

「我有照片,你要看嗎?」亞瑟打開皮夾,從反光的透明塑膠材質隱約的,他看見一個妙齡女子開懷的笑容。

「不用了。」選擇的條件很有亞瑟的風格,但是那並不是他能夠認同的。

不能認同,不是關於偏好的美女條件,只是不能忍受而已。皮夾裡面的照片跟那樣的笑容。

「她在MI5(軍情五處)工作。」對於阿爾佛雷德即刻回絕這點,亞瑟顯得有些訝異,將皮夾塞回胸前的口袋,接著說。

「這是你帶槍的理由?」瞄向亞瑟左側腰際突出的黑色手槍槍柄,他問。

「我說過不用的,但是她很堅持……說什麼總有不好的預感──說什麼平常我也不帶保全,要是發生什麼事情就糟了。」隨後輕聲笑了起來,亞瑟說:「搞得我還得去申請……怎麼可能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嘛。」

……你們做過嗎?」很刺耳的笑聲。

「什麼?」

「做過嗎?」

──這是性騷擾嗎?」亞瑟提高了音調,除了驚訝,似乎還夾著一絲嚇阻的意味。

「很頻繁?」他並沒有因此而改變話題,事實上對問題的答案,他並不想知道,但是依然問了──明知會因此而被激怒卻依然問了。

「一週三次到四次。」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有些吃痛,或許是用力過猛了。「阿爾佛雷德,我從幾天前就覺得你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你在說什麼啊?什麼事都沒有啊。」他微笑,重踩油門,引擎聲猛然上揚。

「阿爾佛雷德──

「喜歡嗎?那個女人。」

「對女性直呼女人是很無禮的行為,你應該稱她為女士──」亞瑟瞪視著阿爾佛雷德板起的面容。「是,沒錯。我她。」過份肯定的語氣,不像是在說謊。

令人作噁的感覺,關於亞瑟,關於那個女人,整件事情。

 

在抗拒什麼?在壓抑什麼?

從深淵裡,「」問。

 

「你說的茶葉,在哪裡?」亞瑟發問的語氣帶著不耐煩,很明顯的在車上的提問不識相的,超過可接受範圍之內。

「啊,我忘了,上次我朋友來──他似乎很喜歡就帶走了。」那是騙人的,怎麼可能刻意的去買那種東西。為了塑造出合理的誘因,他才設下誘餌的,確保對方拒絕的機率低下的誘餌。

「──如果你覺得耍我很好玩的話──你心情不好在會議上鬧什麼脾氣我不管!」即刻變臉,亞瑟擰眉,尖銳的語調滿含著憤怒。「但是我可不是為了當白痴才浪費時間來這裡的!」疾步走出大門,亞瑟隨後,卻止步在路邊的車前。

這個傢伙遲鈍但卻不是笨蛋,或許,早就已經感覺出來了。

「別忘了你今天沒帶司機。」他走近亞瑟,將身體貼近對方的背部,低聲說。

他沒有忘記英國的車輛駕駛座位於右側這件事情,提議自己開車接送也是蓄意的。

「我叫計程車。」倏地退開,亞瑟帶著慍色的臉頰脹紅。

「如果來的及,還可以見她一面是嗎?」他搶過亞瑟手中的手機,粗暴的扔向馬路中,後者一愣,在企圖跨步上前撿回之前,被阿爾佛雷德以雙手限制於他與車身之間。

亞瑟咬牙,深綠色的眼中飽含著怒意,然而在幾次費力的掙扎下,依然被暴力的逼回原處。

那些拳頭與撞擊讓他的骨頭隱隱作痛,是外表上的孱弱,這個男人,但是那仍無法改變比不上自己壯碩的事實。

「她的直覺很準呢。」

「你到底想幹什麼?」像小鬼一樣耍任性,亞瑟大概是這麼想的吧。

「沒打算幹什麼。」阿爾佛雷德微笑,目光落在對方血管鮮明的白色頸部。

想要咬下去的衝動。

 

跟自己的親人做愛是什麼樣的感覺?

父親、母親、還是兄長?

病態的伊底帕斯情結。

並不是那樣的,並不是不被寬容的,

他們並沒有親屬關係,他們並沒有……

亞瑟甚至沒有承認過──

 

「我愛你。」他緩慢而語調清晰的說。

亞瑟的身軀明顯的猛震。

「我愛你,亞瑟。」重複,他低下頭,對被箝制於身下的亞瑟說。

「……」咬唇,亞瑟僅是欲言又止的,眉頭緊蹙。目光迴避。

性衝動。阿爾佛雷德無法否認。因為非出於意願的被拖扯上床,此時的亞瑟是多麼的狼狽,狼狽的幾乎讓他無法按耐自己。散亂的金髮,赤裸的鎖骨,紊亂的呼吸聲。他將唇貼近亞瑟的唇間。

「我不愛你。」咫尺之間,亞瑟用氣音回答。

 

騙子

 

「我不愛你──」

他加重箝制住對方手腕的力道,床面由於失力不均而輕微的晃動。

「阿爾佛雷德你瘋了──」拒絕傾聽亞瑟的吼叫,阿爾佛雷德狠狠的囓咬對方的肩部。帶著疼痛的悶哼取代了高亢而憤怒的叫聲。

「為什麼?」留在肌膚上的齒痕滲出淡淡的腥味。

「什麼──?」

「我想要強暴你。」

亞瑟瞪得渾圓的瞳孔充斥著無法掩蓋的驚恐。

 

大騙子。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選擇的是那樣的女人。

「如果真的是雷同那也太誇張了。」安東尼奧的聲音。

「唉呦,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傢伙對這方面本來就有點缺陷。」法蘭西斯的聲音。

「髮色,瞳孔,個性,一樣的身高差,一樣的年齡差,真的差勁的很變態耶。」又是安東尼奧。

「那對兄弟本來就都是變態。」法蘭西斯。「但是,撇開無意識那點來說……真的愛上她也不是不可能──」

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事實也不能承認的。

愛著那樣的女人這件事情──跟那樣的女人做愛這件事情──打從心底的極度厭惡。

 

「別、別開玩笑了!那是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跟你發生性關係──!」亞瑟再度陷入情緒暴躁的狀態。

「為什麼?因為我是男人?」阿爾佛雷德悶笑,隨後緩慢而低沉的,開口。「你應該不可能不知道吧,變態大使。只要從直腸刺激攝護腺,就算對象是男人一樣可以高潮。」

「──我從來沒有把你視為戀愛對象過你不懂嗎!!我不可能跟你──」

你騙人。」他不想聽。

亞瑟注視著阿爾佛雷德的眼神殘存的僅有惶恐。

「求求你阿爾佛雷德。」

 

亞瑟在心中的位置究竟有多少?

替代雙親,替代兄長,替代朋友,替代戀人?

在記憶中亞瑟填塞太多的角落與角色,分離不開,逃脫不開。

沒有這個男人他的人生空白的像張白紙一樣。

景仰,反抗,傾慕,愛慾,太多的情愫夾雜在其中。

不想承認,不能承認,即便沒有他,亞瑟依然能是亞瑟的這個事實。

必須是自己的才行,即便那種性慾那種渴望赤裸裸的被審判。

 

你是不愛我,還是不能愛我

 

「你知道我看著你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嗎?」他的口腔濕潤,聲音卻乾澀而沙啞的像是哽咽著一般。「我想吻你,我想咬你,我想佔有你……」

亞瑟臉色蒼白的有如薄紙般,焦慮與不安浮現在臉龐上。

「我想看見你呻吟的模樣,我想看見你高潮──」

「住口──」那雙翠綠色的雙眼好像要破碎了一樣。「住口──!你是我的弟弟……你是我的弟弟啊──」

「不對。你從來沒有承認過那點。」阿爾佛雷德冷酷的回答。

「不、不是的,那是因為我──」

他不想知道答案,沒有被允許被呼喚『哥哥』就足夠了,那樣就已經足夠了。

亞瑟在顫抖,出自恐慌的顫抖。

「阿爾佛雷德──」聲音同樣是顫抖的,在他單手開始探進對方襯衫的時刻。

「讓我看你大腿被打開的樣子,讓我看你被進入的樣子……」

「住手!!」

冰冷的黑色槍管緊貼著自己的胸口,在他扯開亞瑟褲頭的時,那把那個女人給亞瑟的槍。

隨著皮帶滑落地面,細碎的金屬聲迴盪在寢室間。

阿爾佛雷德輕蔑的冷笑。

「開槍啊,用那把槍打我啊。」無法克制憤怒從齒縫間崩落,那把槍讓他深感憤怒。「如果你想要阻止我侵犯你就開槍啊!」

亞瑟的神情顯得痛苦而委屈。胸口悶痛。

「你不開槍的話我就繼續了。」連根拔除,所有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去除掉,毀滅掉,直到什麼都沒有殘存下來。

那個男人彷彿快要哭出來似的。

「亞瑟。」呼吸急促的幾乎與顫抖的頻率相同,多麼可憐的傢伙。

「亞瑟……」他低聲在唇間反覆呢喃對方的名字。

搔癢,灼熱,幾乎滑過金色的汗毛互相觸碰,他將手伸進亞瑟的胯下。

劇痛從肩胛骨前側流竄開來。劇痛,灰白色的薄煙,被什麼浸濕了上衣。

「阿……阿爾……」亞瑟深綠色的瞳孔閃爍著水氣,有時候他總覺得那濃郁的色彩就像寶石一樣美麗,純粹而無瑕,有著過份無邪外貌的污穢男人。

「阿爾──」好吵。尖銳的聲音像是脫頻的廣播。肩部、耳膜、胸口,沒有一處不是灼痛的。

是血,從身軀裡頭湧現出來。亞瑟開槍了,用她給的槍,用她的……

指尖撥開槍身時,質地冷硬的槍柄毫不費力的由亞瑟的手中鬆脫而出。

卸除武裝的亞瑟沒什麼好怕的,面對著自己,除了恐懼這個男人的神情裡面還有什麼?應該還要有什麼。

阿爾佛雷德俯身吻上亞瑟的唇,顫慄而冰冷的唇。

囓咬,深吻,交纏的舌與唾液,在對方的呻吟下卻感受不到激情。

痛楚,苦痛,苦痛的還是慾望。絕望的慾望。

「停下來──阿爾佛雷德停下來──」

扯開亞瑟的西裝褲,激烈的反抗不算什麼,夾著動物本能的白皙大腿,很快就會習慣的,很快。已經不想再忍耐了。

 

被自己的弟弟強暴是什麼樣的感覺?

哪,還是弟弟嗎?不被允許呼喚兄長那樣的我。

還是弟弟嗎?在逃避什麼?在拒否什麼?

為什麼不肯面對?

 

亞瑟痛苦的喊叫迫使他不得不用手心重重蓋住對方的嘴唇。

每一次身體的推進換來的都是頻率不等的慘叫。

好痛苦……即便身體依然能夠依循獸慾獲得快感。

胸口卻疼痛的要被撕扯開來。

 

沒有激情,苦悶而痛苦的……

「很快就會習慣的,很快。」

他對著昏死於床面上的亞瑟低聲囈語。

白色的軀體與話語卻像泡沫般被窗櫺下的夏日陽光吞沒。

 

會習慣的,真的

 

TBC……

 

後記

這篇文章的篇幅比預計中的還要長,所以區分成上下篇放置。

題材上很糟糕的都是阿爾佛雷德沉溺於黑暗、病態跟自虐思想這樣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我很迷戀於精神鬼畜跟言語傷害這樣的感覺,比起肉體上的傷害反而有種更深刻的味道。

關於亞瑟女朋友的設定,完全是抓米子的外貌來設定的,因為官方沒有明確的設定出來,年齡那個部份我就故意為了湊成巧合而改掉了。19歲的姑娘怎麼也不可能在MI5工作的,所以就讓亞瑟跟比自己大的人交往吧。

預計在後面會有更多的H出現的。有種在重新自我挑戰寫H文的極限的感覺……”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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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因為彆扭而無法說出口的事情,

         如果是你,應該能夠理解的吧。

 

 

「怎麼了,還沒離開嗎?」

法蘭西斯探頭,隔著狹窄的門縫,對隻身佇立於空蕩的會議室中的身影大聲詢問。

背影的主人是身為聯合王國的代表,個性扭曲陰險的娃娃臉青年,亞瑟柯克蘭。

某種程度而言算是個極為棘手的對手,然而在歷史奧妙的演進之下,目前,他們勉強,稱的算上是朋友

即便雙手依然緊捏著幾小時前會議中用的文書資料,不過是印刷精美的垃圾文件罷了,會議主持人阿爾佛雷德在會議期間曾經低聲抱怨,那個單獨滯留於會議室中的青年若有所思的模樣,卻不像是在認真思考白紙黑字上的問題似的,莫名的,帶著一絲憂鬱的氣氛。

「嗯?嗯,已經這麼晚了嗎?」由於法蘭西斯的呼喚,亞瑟才恍然回過神來,深綠色的雙眼瞄向牆面上的木製時鐘,遲疑了片刻,接著,他回答。

該不會只是在發呆吧?如果是這樣而忘記時間的話,也真的是挺誇張的呢。

「該不會,是為了要等哥哥我才留下來的吧?」法蘭西斯並不是刻意要久待的,妙齡的床伴之一臨時來電,不接電話似乎太對不起本性了。

「是啊。我可是誠心誠意的在這裡等了幾個小時呢。」聳肩,亞瑟輕描淡寫的,回答。

那才不是真心話,法蘭西斯很清楚的明白,這個傢伙誠心誠意的恭維或是附和自己的意見還真的屈指可數的,一直以來對方那樣拐彎抹角的表達方式,現在一定是在暗示著什麼。

──那麼,來去喝一杯怎麼樣?」或許,是有什麼話想說?

他提議,隨後查覺,那對碧綠色的眼眸仍深邃的,鑲嵌在清秀而難以揣測情感的臉龐上。

 

「蘇格蘭威士忌,謝謝。」

接過酒保遞來的玻璃杯,亞瑟語句一斷便是豪飲。

喂喂喂……無法避免的,法蘭西斯擔心亞瑟會在短短的半小時內,就進入無法控制的酒瘋模式,這傢伙的酒品真是差連神都要落淚了。

重重的將酒杯放上木製吧台,被亞瑟粗暴攻擊的,那張檯面,細膩而柔和的斑紋與色澤看來,桃花心木,法蘭西斯這麼判斷,跟自己宅中的餐桌是同樣的材質。

酒杯粗重的撞擊聲混著亞瑟大大的吐氣聲,聽來像是鬆了一口氣,但也或許是嘆息。是心情不好嗎?但是從表情上看起來似乎又不是單純的心情惡劣。

「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嗎?」他問。

亞瑟回過頭,注視著法蘭西斯。

「看你好像,不是很愉快呢。」

其實,除了那張略為陰鬱的神情與眼神,亞瑟並不像往常那樣,讓人清楚的能夠感覺出來,情緒波動時銳利或者明顯的緊繃,今天的模樣有些罕見。

……大概是因為她吧。」

她?對,他並沒有聽錯,這個所有格很明顯指的是女性。一直以來的抱怨話題都是環繞著那個蠻橫又自我中心的胞弟,能夠聽見亞瑟描述女性的時刻還真是罕見啊,莫非是吃錯藥了?

「我可沒什麼閒情逸致在這裡跟你討論對床伴的品味。」識破法蘭西斯當下即刻聯想到的議題,亞瑟鄙夷的澄清自己想表達的議題絕無不軌。

這的確是沒什麼好討論的問題,以照亞瑟清秀的長相,枕邊人應該是毫不匱乏的,但是個性……哎,如果是枕邊人也真夠辛苦的。

「喔,我對你說的那個,可是一點概念都沒有呢。」如果不是床伴,那亞瑟會掛在嘴邊的,恐怕就是女王?不,難不成是伊麗莎白?

「幾個小時之前她還坐在你對面的。」擰眉,亞瑟的臉上掛著一絲不悅。

「咦?你說UN會議……」亞瑟輕微的點頭。「但是那個小姑娘……我記得她是台灣?」

什麼時候品味變了啊?連亞洲的小女孩也開始有興趣了嗎……

「你的腦袋裡面就除了猥瑣的思想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嗎?」

「真是不好意思啊……

……」亞瑟沉吟,停頓了片刻,接著開口。「大概是,有點罪惡感吧。」

「你跟她不是,根本不熟不是嗎?」怎麼突然良心發現對陌生人關心起來了啊?

「她在UN裡面會被除名。」

法蘭西斯猛然地,因為那句話與而意會過來亞瑟在說些什麼。

確實,在今天下午的會議中,那個小姑娘的表情十分難看,說是明顯的情緒惡劣,不如說幾乎快哭出來的委屈。據阿爾佛雷德的說法,那是很單純的國名問題,一個國際組織之中不能有重複的國家(國名)出現,所以那個小姑娘理所當然的便被排除在外……

「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呢,跟自己的哥哥鬧的這麼僵,卻還是這麼堅持自己的立場啊。」

亞瑟沉默。

從國際上面的情勢明顯的感覺的出來,她跟王耀隨時隨地都會引發戰爭似的關係緊張。從外界的耳語得知,似乎是上司不合的問題,關於這點法蘭西斯並不是很清楚,畢竟當時介入的人是阿爾佛雷德。

但是最初,獲選進入UN常任理事的,確實是那個小姑娘沒錯。

不過亞瑟是,第一個支持王耀取代她位置的人不是嗎?

……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感到不舒服嗎?」

「或許這麼做對她而言很殘忍吧。」亞瑟垂下頭,凝視著酒杯中反射著燈光的冰塊。

真是嚴肅的話題啊。亞瑟似乎,很在意那個女孩的感受,是基於同樣是關係惡劣的親屬關係嗎?像是同理心之類的感覺之類的。

「我看到那個女孩的時候,一開始滿腦子想的都是阿爾佛雷德的事情。」

果然是這樣子嗎……對於這對兄弟的事情,已經聽到厭煩了啊。

但是,之後想到的,卻是哥哥這樣的事情……

「哥哥?」這兩個字,法蘭西斯似乎從來都沒有聽過亞瑟提過,和蘇格蘭的關係已經不是普通的糟糕可以形容的,那兩個字,多多少少對亞瑟而言,有著別具意義的含意。

「如果說,連阿爾佛雷德都決定支持王耀的話,那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亞瑟的話語事實上,與其說是向他解釋,不如說是自言自語還比較適合。「王耀意外的,對這點也十分的強硬呢。」

亞瑟的語氣不知為何的,能夠感到一絲遺憾與哀傷。

「……但是,這種事情,身為外人的我們沒什麼話好說吧。」老實說不怎麼喜歡這種敏感的話題,但是亞瑟來找自己的時候,除了鬥嘴打架之外,似乎也只有這種吐苦水的時候了。心胸寬大的法蘭西斯,理所當然的,必須接納這一切,這就是所謂的包容心吧。

「……」亞瑟低聲的,說了他遺漏而無法擷取的話語。

「你說什麼?」

「做為哥哥,應該要有著無論怎麼樣都愛著自己血親的能力吧。」

「那是你的偏見吧。」

……那樣過度的溺愛,難道其實某種程度的缺憾?所以才用這樣的高標準道德觀來衡量這件事情?

「才不是偏見。對自己的妹妹做出這樣的行為實在讓人很看不順眼。」擰眉,亞瑟嚴厲的說。

唉呀……明顯的是厭惡啊……對某些事情的意外的相當好惡分明也算是精神潔癖吧。

「是說,我一直很想問你一件事情。撇開這件事情不講,為什麼你這麼討厭哥哥我啊?」

亞瑟凝視著法蘭西斯許久,起身抓起擱置在隔壁椅位的大衣。

「咦?這麼早就要走了?」

「嗯。」

「不是才喝了一杯,而且,你沒打算要付錢嗎?」信用卡或是現金都沒拿出來啊!打算白喝嗎!?而且也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不是嗎──

「法蘭西斯……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都會想要撒嬌或是依賴別人的時候……」套上大衣,亞瑟說。「不管怎麼說,希望有這樣的對象是理所當然的──

「對吧,法蘭西斯。」燦爛的微笑,亞瑟音節清晰的,刻意讓單字迴盪在齒間,隨後,撇下一臉茫然的法蘭西斯,快步離去。

「……什麼啊?」呆滯了片刻,法蘭西斯隨後才意會過來。

 

哥哥,那樣音節過分簡單的單字。

為什麼他會在意那個女孩……

不是因為阿爾佛雷德,單純的是因為移情作用的關係嗎?

不是因為做為一個哥哥對王耀的行為感到不滿,而是以那個女孩的角度去思考……

想要撒嬌,想要依賴的對象,到頭來期待卻無法得到回應。

寂寞、悲傷──是那樣子的感覺嗎?

撇下他了呢……很久以前。所以才被這麼強烈的厭惡著吧。

不可饒恕的背叛者啊……

 

「真的是,很彆扭的傢伙啊。」

法蘭西斯長嘆了一口氣,掏出口袋中的信用卡放上桌面。

「現在才要我去理解這種事情,也實在太辛苦了吧……」

 

 

062109. 紅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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穢れを知らない天使。

 

 

July 7, 2005

 

「嗯?你剛剛說什麼?」

亞瑟仰頭,潔白的車廂在鞋尖前亮黃色的直線邊呼嘯而過。

列車行進的隆隆聲迴盪在深邃而陰冷的隧道之中,連帶吞沒了耳邊的話語。

『我說,你什麼時候要過來?你不是說你有東西忘在我家了?』

「喔,你說這件事啊。」

他將有著一排鋸齒黃色三角形的粉紅色車票塞進大衣口袋裡,從上方噴濺而下的鵝黃色燈光使得大衣布料像是覆著一層霜雪般的明亮,亞瑟稍稍挪動耳邊的行動電話,回答。

他注意到身旁削著一頭爽朗短髮的青年,熱烈的與同樣佇立於月台前的人們交談,亮紅色的短衫與三色混雜的火鳥,盾形圖案,他想起即將來臨的超級聯賽。固定的,他會在離家僅有五分鐘路程遠的酒吧中,用老舊的而閃爍的電視與其他常客一同觀看。

「讓我再考慮看看……」出國的話說不定會漏掉也說不定。

『有什麼好考慮的啊──』對方的聲音再度廣播給淹沒。

野獸雙眼般閃著冷光的車燈夾雜著疾駛的碰撞聲浮現在隧道間。

將目光飄向印入眼簾的列車,他一如往常的順著即將停下的車身打算邁開腳步。

「我可不想錯過……」

出乎預料的──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從貼近月台的車廂中急速蔓延而噴射向四方。

亞瑟還來不及顯露訝異或是是擷取手機中爆出的低俗髒話,頭部傳來的劇烈疼痛迫使得整個視線與意識即刻斷頻。

 

 

July 12, 2005

 

亞瑟聽見走廊上遠遠傳來的嚷嚷聲。

他幾乎可以聽見護士大聲強調『請保持安靜』的嚴厲警告。

「你通知他了?」

「當然。」理所當然的回答,法蘭西斯站在床旁,自顧自的將花束插進花瓶中。「不過我想不用通知他應該也知道,新聞都吵這麼大了。」

這傢伙是個損友,亞瑟可以很篤定的這麼歸類。即便總是半吊子的模樣,氾濫的關心與博愛使得法蘭西斯總是在聚會或者是各式各樣的意外後現身探望,有的時候不可否認的,這傢伙還是挺不錯的。

垂下頭,亞瑟看見膝上的泰晤士報上頭鮮明的粗體大字,法蘭西斯在帶著冠利而無用的花束進來前,他用手機要求這個男人務必買來。他已經太過習慣每天閱讀這項例行公事。

抖了抖報紙,使紙面在指間直直立起,他將目光集中在頭版。

倫敦七七爆炸案》,媒體是這麼稱呼的,從地鐵的利物浦車站開始,在倫敦發生的多起恐怖攻擊事件。事實上不需要刻意的去閱讀,他也能夠猜測出攻擊事件的動機。

大概是那件事的緣故。伊拉克戰爭的原故,亞瑟心想。毫無緣由的幫助美國攻打伊拉克,果然是被記恨了吧。

「亞瑟──」病房大門伴隨著粗重的撞擊聲撞開時,阿爾佛雷德粗重的喘氣聲混著乾燥的叫喊聲傳來。

「嗨。」亞瑟回答。他聽說阿爾佛雷德透過電話聽見爆炸聲時,在咖啡廳以超高分貝吼出讓所有顧客側目的四字髒話,『FU……』,不過那時候他只聽見了前半段。音節鮮明而乾澀的聲音。

「你的頭……」阿爾佛雷德皺眉。

「縫了二十針。」知道對方指的是自己頭上裹的厚厚的繃帶,亞瑟回答。散著血的氣味和醫院特有的消毒水臭味,刺鼻的幾乎讓他在起初的幾夜難以入睡。

「反正又不會死,幹嘛要浪費國家資源來治療。」法蘭西斯拉開椅子在床邊坐下,自顧自的扭開伴隨花束一起進入病房的PERRIER氣泡礦泉水。

「你是說就算頭破血流只要在地上躺個幾個月就好了嗎?」揚眉,亞瑟爽朗的回答。

「你真噁心。」

阿爾佛雷德沒搭腔,僅是瞪著亞瑟和法蘭西斯互相吐槽。

他注意到阿爾佛雷德的沉默,和那張鐵青的臉。

阿爾佛雷德向來就不是個擅長掩飾自己情緒的人,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他可以感覺到阿爾佛雷德沉悶而繃緊的神經,但是他裝做瞞不知情。

 

July 16, 2005

 

亞瑟笑盈盈的朝迎面疾步而來的阿爾佛雷德招手。

「你為什麼不先打電話通知我!」阿爾佛雷德劈頭便是責備。

「我打了,在飛機上。」亞瑟回答。

「不,你為什麼不搭私人飛機而是民航客機!?」阿爾佛雷德惱怒的說:「如果你打電話給我,我可以馬上幫你安排──」

四年前的劫機,阿爾佛雷德所指的大概是那件事情。自從恐怖分子劫機撞上雙子星商業大廈之後,阿爾佛雷德好長一段時間對飛安都是這樣過度緊張。

其實阿爾佛雷德一直都是如此,過度反應,過度保護。還只是個孩子。他想。

「你的頭怎麼樣?」阿爾佛雷德一面接過他手中的公事包,扔進行李箱,一面開口問。

白色福特,帶著一點松木芳香劑的味道。亞瑟注意到行李箱中早已放滿了物品,墨綠色的大背包填塞鼓脹的癱倒其中,和同樣色調的行李幾乎填滿了半個車廂。遠行的打算?

「我想應該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過偶爾還是覺得有點暈眩。」

坐進車內,阿爾佛雷德啟動引擎,亞瑟發現鑰匙圈上懸掛著小指大的金屬火箭。

似乎,成為太空人是普遍小男孩的夢想。亞瑟不自覺的莞爾。

「相當嚴重的一個撞擊呢。」盯著亞瑟,阿爾佛雷德的眼神明顯的,陰鬱。

「嗯,頗嚴重的。」將目光移向窗外,亞瑟回答。炙熱的空氣在柏油路上微微的抖動著,道路上的車輛意外的星零。「那一瞬間幾乎已經殺死我了。」

「嗯哼。」阿爾佛雷德用喉音簡短的回答,視線依然集中在前方。

亞瑟扭開AC,沁涼的冷風迎面流瀉而來。阿爾佛雷德卻即刻伸手,將冷氣調至最弱。

「不會痛嗎?你的頭。」

亞瑟聳肩。紙板松樹形狀的綠色汽車芳香劑在照後鏡上大幅度的搖晃,『Royal Pine』,白底綠色的粗體字這麼標註著,人工的味道。

「我看見你的行李箱裡面還有很多東西。」

「嗯,下個月我想去巴格達。」

阿爾佛雷德平淡的答案使得亞瑟一愣。

「我想了解一下那邊的情況。」

「現在這種時機?」很不自然,戰爭早在兩年前就結束了。

阿爾佛雷德沉默。不想說出理由嗎?

亞瑟將頭靠向坐椅,透過擋風玻璃,晴空湛藍的有如無紋湖面。

「──我也一起去好了。」

阿爾佛雷德倏地猛烈轉動方向盤,整台車不平穩的滑向道路邊緣。

「你在幹什麼啊!這樣很危險──」

亞瑟暴躁的回過頭,阿爾佛雷德卻僅是不發一語的瞪著他。

他不自覺的將話語咽回口中。

「你剛剛說什麼?」

阿爾佛雷德的神情,與在醫院時一模一樣。

 

July 24, 2005

 

「喂,法蘭西斯,找我有什麼事?」

『你在哪裡啊?我打你家電話都沒人接。』

「美利堅合眾國。」

『還在那裡?……你月中的時候告訴我的那件事情是真的嗎?』

「你說去巴格達那件事情?」

『現在去那裏你們還想要做什麼啊?』

「……不知道。」

『我之前就想跟你說了,你知道美國對這件事情的反應有多誇張嗎?你應該要他冷靜一點才對……』

「法蘭西斯,如果是你的國家被攻擊了呢?」

『……』

「你有看到那時候那傢伙的表情嗎?」

『在醫院的時候?當然。』

「非常生氣的樣子呢……」

『所以做為兄長……你不是更應該介入他才對嗎?』

「不……其實我,那個時候,非常的高興喔……」

『欸?真是個壞心眼的哥哥啊。』

亞瑟大笑。

 

July 25, 2005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

亞瑟回過頭,冰塊於手中的酒杯裡撞擊出清脆的聲響。

阿爾佛雷德身陷米白色沙發之中,擰眉,直直望向他。

 

他一直裝做瞞不知情的。阿爾佛雷德太過明顯的情緒。

那讓他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在這麼長時間下,那樣永生的軀體。

就連被關心的感覺都幾乎遺忘了。

他知道阿爾佛雷德倉促決定的遠行是為了什麼。

他知道阿爾佛雷德那樣嚴肅的神情是什麼意思。

 

回望向阿爾佛雷德,他淺啜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接著莞爾。

「當然──」

如果是跟你的話,就算是地獄我也去的。

 

 

060909. 紅祐.

 

──後記

當初看到這個題目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直亞瑟一直被吐槽「教育失敗」的這個地方。

雖然在阿爾佛雷德小時後,亞瑟看起來的確是個不錯的兄長。但是以亞瑟的個性來說,我總覺得就算是帶著阿爾佛雷德去做壞事也是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小時候哥哥帶弟弟去打劫,長大變成弟弟帶哥哥去打架的那種感覺吧。

順帶一提的是,美國人真的很奧妙,就是那種一條線道出車禍,卻會封鎖整個區域的窮緊張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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それは呪文のような。(那就像是咒語一樣。)

──幾度も呟き続けることで叶えようとしていたのかもしれない。(說不定無論多少回也會去實現那些一直叨唸著的事情。)

 

阿爾佛雷德,為什麼你來到這裡?

他們問。

那是司空見慣於戰場上的慣例話題。對任何士兵而言,沒什麼特別。

但是在絕大多數的時間裡,他們與任何夥伴相同的,不曾花費任何時間去思索這個問題。

他們僅是戰鬥。沒有理由的。

「我來這裡是為了取悅將軍(*1)。」

曾經聽過這樣的揶揄,僅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阿爾佛雷德,你是為了什麼而戰的?

他們問。

為了成為英雄。短暫的遲疑後,阿爾佛雷德回答。

隨後,他僅是爽朗的笑了笑。

 

獨自坐在埋沒於雪地中的石塊上,阿爾佛雷德以褪下手套的指節,輕輕的滑過手中的黑色金屬,那把緊緊握於右手中,質地冰冷堅硬而毫無感情的,閃爍著明亮光澤的魯格手槍(*2)

指縫中鑲嵌著的黑色泥土提醒著,幾週前他扒開幾乎凍結的土地取得得這項戰利品的事實。

他不知為何自己像是大部分的美/國兵士般的著迷於竊盜遺物這樣的行動,然而魯格,卻像是遠超過任何勳章似的散發著一股擄惑人心的魅力。

也許是倦了,他想了想,苦笑。

踢了踢雙足,阿爾佛雷德試著伸展開自己發麻的腳,連帶揚起些許雪花。

偶爾,他試著回想,為何自己會選擇這條路。安分的待在美/洲/大/陸不是簡單而快樂嗎?因為日/本自以為是而卑劣的奇襲珍/珠/港?因為感到自己身負重任的應該維持世界和平?

不,並不是這麼複雜的關係的。英雄夢並不是那麼強烈的,驅使著他走上這條路的主因。

士兵們漫步移動在雪地上長靴磨擦著雪地微微做響,低聲交頭接耳著,骯髒而蒼白的臉龐在嘴緣的薄霧下顯露出疲憊,他聽見他們手中U型的水壺碰撞的輕響,於寧靜的冬季森林中有些刺耳。

將視線挪回手中的槍枝,阿爾佛雷德用自己的食指扣弄著板機。

並不是這麼複雜的關係的,想要魯格的理由。

 

「你遲到了。」

亞瑟站在臨時搭建起的指揮中心之中,面無表情的說。

也許是時間的緣故。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七點,仍是清早。

阿爾佛雷德漫不經心的環顧四周,透光而嵌著無數白點的帆布柔和的伸展向四方,隨著簡易的支架以ㄇ字型穩固的深入地面,粗糙而無謂的隔離開蕭瑟的冷風。

密碼機,通訊器,散落著凌亂文件的桌面以及幾支半長不短的鉛筆,依然由內往外擴散著白色煙霧的白色馬克杯,與迷你尺寸的罐頭。

「那是什麼?」阿爾佛雷德抓起罐頭,在亞瑟的惱怒的叫聲還來不及傳入他的耳中,便下一把扯開瓶口。

「那是我的茶葉!你這白癡!」亞瑟一面怒罵一面由奪回阿爾佛雷德手中奪回自己的所有物。

「茶葉罐頭?」為什麼英/國/人老是這麼古怪。為何他們老是試圖攜帶那些沒用的東西。像是馬克杯。阿爾佛雷德瞄向桌面。對,為什麼明明是戰爭期間,他們還老是帶著那個沒屁用的茶杯。像我們那樣可拆卸的水壺不是明顯的有用多了。就像他們總是習慣的像地鼠般在地上挖滿戰壕一樣,無法理解。

「這不關你的事,拜託請開會。」亞瑟說著,以指節重重敲了敲桌面。

「好吧好吧。」不耐煩的,阿爾佛雷德將身上的攜帶物混著重重的撞擊聲扔上桌,隨手扯開椅子坐下。

M1鋼盔,一包皺的連牌子都看不清的香菸,上頭有著褐色斑點的水壺,和一把魯格。

沉默。

「幹嘛?」

阿爾佛雷德發現亞瑟瞪著他的眼神帶著訝異。

「請開會!」他說。

「你從哪弄來那把槍的?」亞瑟指向桌面上的魯格。

「死人身上。」阿爾佛雷德回答。「小/納/粹身上。」

「停止搶劫屍體。」

「停止喋喋不休。」阿爾佛雷德回答。「這不關你的事。」

對於阿爾佛雷不斷回嘴的行徑,亞瑟很顯然的被激怒。

好啦─開會!」白了阿爾佛雷德一眼,亞瑟沒好氣的大聲說。

在亞瑟匯報並重新整理作戰佈署時,阿爾佛雷德僅是心不在焉的把玩著魯格。他的耐心似乎早就被消磨到一個不能再低落的狀態。只要能夠打贏,誰管那些長篇大論的作戰佈署和分析是誰擠出來的。

「阿爾佛雷德!請你停止玩那把該死的槍──」

很好。」阿爾佛雷德暴躁的回答,隨後草率的將手槍塞進褲腰中。

「什麼!?你在幹什麼!?」這次,亞瑟的叫聲帶著的是焦躁。

「什麼?你不是叫我別玩槍?」

「這不代表我叫你把槍塞進你的褲子裡面!」

「你真的很煩耶,我們可以繼續嗎?我實在沒什麼興致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聊的事情和吵架上面。」

「把槍拿出來!」亞瑟的語氣明顯的上揚。

「為啥?」

「我說拿出來!」

「喂!喂!喂!」

無視阿爾佛雷德抗議的叫聲,亞瑟上前,伸出手試圖搶奪阿爾佛雷德的槍。

在短暫,幾乎扭打起來的片刻,亞瑟正如預料之中的無法成功的搶得手槍。

「你他媽的在幹什麼!?這是我的戰利品耶!」

「並不是!」

「天啊,你到底有什麼毛病!?」

「我才不會讓那個蠢東西讓你死在這個該死的戰爭裡面──」

「……什麼?」

察覺自己失言,亞瑟一瞬間立刻止聲。

「……」退開,亞瑟包裹於黑色手套下的左手覆蓋上他自己的雙唇。

他覺得他們對戰爭有些太過神經質。就像聽見爆炸會即刻抱頭撲向地面,耳邊總是嗡嗡迴盪著機槍掃射的噠噠聲一樣的過度反應。就像他無法控制的脾氣暴躁,亞瑟變本加厲的嘮叨。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些混雜著英語與德語的不明低語,擴散在冷冬的森林之間,後遺症似的深深的嵌入耳中。

「所以,這跟魯格有什麼關係?」阿爾佛雷德問。

亞瑟停頓了許久,隨後長嘆了口氣。

「你們愚蠢的美/國/士兵,在沒關保險的狀態下把魯格放進口袋裡。槍枝走火,子彈直接穿過股動脈……(*3)

「你是白癡嗎?我又不會死。就算我們再怎麼像人,那並不代表我們是。」

「你就不會在戰場上受傷,是嗎?」亞瑟瞪著阿爾佛雷德,深綠色的眼中夾著慍色。「你不會想到這些事情因為你覺得你是個英雄。」

胡扯,他記得子彈穿過大腿時,他依然不可避免的在醫院躺了幾個月,即便與常人不同的,那些痕跡很快的就會隨著時光流逝而消失蹤跡。

「我不能──我不可能放著這些事情不想……這應該是我的責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場戰爭根本是個鬧劇──」

「我不牽扯進來這場鬧劇,誰可以負責?你嗎?我才不這麼認為。」阿爾佛雷德瞇起眼,上揚的聲調夾著不悅,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亞瑟對方頭上那頂暗紅色的貝雷帽。偶爾,他不可避免的想像呼嘯而過的子彈,重重穿過亞瑟頭顱的畫面,這種不祥的景象總是讓他感到無法言喻的顫慄。

「這只是個遊戲,需要的是莊家。如果你不能的話,那麼我來做。」

他們不會死。但是很可笑的是,有著這樣不滅的軀體,他還是害怕面對死亡。他們彼此都是。

「你真是個笨蛋……」

阿爾佛雷德起身,大步走向亞瑟,在細微的身高差下,他刻意的將臉貼像對方的臉頰,在口中的白煙裡看見對方擰起眉。

「我說了你真的很囉唆。」他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因為自己久久無法盥洗而難聞的口氣,或著是基於情緒因素而露出那樣的神情。

「你應該閉嘴,然後看著就好了。」

「……」對方沒有回答。

他聽見在對方的手攀上自己背脊時,沙沙作響的衣物摩擦聲,阿爾佛雷德伸出手,輕輕的放在亞瑟靠在胸前的後腦勺。

「小心點……」亞瑟的聲音埋沒在布料中,細小的幾乎聽不見。

「你應該說:『打爆那群天殺的納/粹混蛋再給我滾回來。』」

他聽見亞瑟咯咯的笑聲悶在自己胸前的大衣之中。

 

阿爾佛雷德,你是為了什麼而戰的?

他們問。

 

並不是這麼複雜的關係的,想要魯格的理由。

他們總是說取得魯格的榮耀等同於勳章,但是事實上你只要吃的子彈夠多,紫/心/勳/章(*4)多的可以讓你像巧克力一樣四處發送。

但是他才不在乎什麼榮耀,在長命百歲的幾世紀之後,榮耀就跟煙灰缸裡面的灰燼沒兩樣。

記憶裡面殘存下來的總是一些令人悔恨的東西,像是那些他們總做為玩笑題材卻忌諱嚴肅談論的「死亡」一樣。他想要魯格是因為這是象徵。像是他們的耳語般的重複的提醒著他。

隨著士兵們取得魯格的數量增加,他可以感覺到敵軍潰散的預兆。他可以感覺的到,這個東西在催促著自己,達成那個他與亞瑟都希望看到的未來。

「是的,我是個笨蛋英雄。」阿爾佛雷德莞爾。低聲的呢喃融化於酷寒之中。

「但是,如果我不是那個笨蛋,我要怎麼成為你的英雄。」

撫摸著槍身片刻,阿爾佛雷德高高舉起手槍,在一個完美的拋物線之下,將魯格狠狠的扔進雪地中。

然後,銘記在心的英雄便不需要這把槍了。

 

060309 紅祐.

 


 

1‧「我來這裡是為了取悅將軍。」:這句話源自”Band of brothers(諾/曼/地/大/空/降)”H/B/O的自製影集,描述二戰期間美/軍101空降師506團第二營E連士兵的故事。

2魯格P08(Luger Parebellum 08):二次世界大戰中美國士兵為之瘋狂的德/國軍官、SS(納/粹/黨/衛/軍)的配槍,世界上第一把制式軍用半自動手槍,有著「戰場上的貴族」的稱號。

3‧同註1

4‧紫/心/勳/章(Purple Heart):美/國軍方的榮譽獎章,頒發給對於戰爭有貢獻或是參戰時負傷的人員。

 

 ──後記

明明是戻れない関係卻被我寫的一點都不戻れな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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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り占めしたい。(想要獨占。)

 

──君なんて,ずっと僕だけを見てればいいんだ。(是你的話,一直都只看著我就好了。)

 

 

 

 

阿爾佛雷德看見那縷淺灰色的煙霧裊裊地由的指節間逸散開來,緩緩的,隱沒於巨大的暗影之中。

這天的天氣很冷。他可以感覺得出十二月的冷風伴隨著手中的煙灰沉降而下。

他挪動自己的雙膝,使得它們浸泡的面積增稍許加於,熱意順延著他的行動逐漸竄流至身軀。然而,水面上,阿爾佛雷德的肌膚卻早已在冷鬱的空氣之中,刺癢而麻木。

他注視著。那個指尖依然鉗著香菸的男人,面對著自己,坐在潔白浴缸的另一側。對於冰冷的大氣顯得無動於衷,但的肌膚卻過於蒼白的幾乎無法看見任何色彩。偶爾,阿爾佛雷德總有種感覺,總覺得這個人像幽靈一般的不曾存在似的。

但是在那裏。覆蓋於大量柔軟泡沫,赤裸地浸泡於水中。他就在那裏

在他們幾乎觸碰到彼此的大腿之間,滾燙的熱水流動著。

阿爾佛雷德告訴自己應該換個大些的澡盆,但是他沒有。他喜歡他們在水面下肌膚接觸的感覺,血液會不由自主的奔騰而衝向雙股之間。

那是色慾。是的,所謂的色慾

帶著一抹溫柔的微笑直視著阿爾佛雷德。在唇間上揚的角度是多麼的完美。

處於一種心醉神迷的恍惚狀態,阿爾佛雷德心想。

『今天是多麼美妙的一天來慶祝──』置於澡盆一側的收音機爆出嘶啞而模糊的聲音,輕輕的撞擊於暖黃色的瓷磚之間,他可以清楚的聽見基於場地所形成的柔和回音。『這個偉大的時刻……』

幽綠色的雙眸在日光下閃爍著迷人的金色光芒,像是某種稀有尊貴的玉石。口中啣著香菸,他富饒趣味的盯著阿爾佛雷德。在那細碎的,水流動的聲音之下。

『十分有幸的,在這裡我能夠見證這百年一見的瞬間,橫跨21英哩的多/佛海峽,從英/國南部的福/克/斯/通與法/國北部的科/蓋/爾──』

擰眉,播報員過於興奮的語調有些刺耳,他不喜歡那樣熱烈而上揚的口吻。像是某種惱人的五月蒼蠅。然而對方對於播報的內容顯然毫不在意,亦或著,從頭到尾都未曾集中注意力在其中?

阿爾佛雷德將臉貼向略為稚氣的臉龐,優雅的笑容,柔軟的,燦金色的,由於浸濕而沾染上細細的水珠的汗毛,骨感分明的喉間至鎖骨。有種溫熱的氣息在延燒,在平緩起伏的胸口之前,在他們之間。垂下頭,阿爾佛雷德奪下對方手中的菸蒂,感覺到唇間的吐息擴散於自己的鼻尖。一種混著尼古丁的辛辣味道。阿爾佛雷德俯身親吻時,從他的唇間嗅到那樣刺鼻的氣息。依然是那樣似有若無的微笑,在的嘴角邊,挑逗的意味。

『這個世界最長的海底隧道即將在今日開放通行……』

他粗暴的一把推開持續放送的收音機,在機身重重粉碎於地面上時。

阿爾佛雷德在耳際間聽見,因為彼此身體密合而流出口中的色氣呻吟。

 

 

 

052909 紅祐.

 

 

 

 

 

──おまけ──

 

 

 

「你是怎麼了啊?」問。

阿爾佛雷德在逐漸退溫的池水依然緊摟著的腰際。

將頭埋入對方的胸前,他不情願的低聲埋怨著。

「隧道。那該死的隧道。」

「什麼?」

「那條隧道,你接受他的提議蓋了那條隧道。」帶著極度不滿的,阿爾佛雷德說。「我也要一條。」

這是不可能的,就技術上來說。

「我不覺得你需要那種東西……」

阿爾佛雷德仰頭,僅是帶著一副無辜的神情回答。

「就算沒有隧道,現在不是也著嗎?」

一愣,瞬時阿爾佛雷德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回應如此坦白的答案。

「你喜歡那種的?」

……不是。現在這種的就很好……」

「那就好。」莞爾,對方愉快的回答。「所以……再來一次嗎?『海‧底‧隧‧道』。」

色情大使。」

「嗯?」

「沒事……」

 

 

──後記──

我愛色情大使跟純情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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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將在沙灘上作戰,我們將在巷道裡作戰,我們將流盡最後一滴血,誓死抵抗納/粹。

                       ──溫/斯/頓‧邱/吉/爾

 

流亡者的懺悔。

 

法蘭西斯看見他像個野蠻人似的蠻橫的跨步而來,當他的身影閃入屋中時,伴隨著讓法蘭西斯幾乎認定這棟建築會為之崩塌的震耳欲聾摔門聲,與過分沉重的踏步聲。靜靜的注視著對方粗魯的甩開汙濁的大衣與皮帶,在扯下領帶的同時法蘭西斯聽見鈕扣摔落地面的輕響,這些行徑顯得當事人身處於一種太過急促與缺乏耐心的狀態。

隨後,似乎是注意到預期之外的視線,他轉過頭,伴隨著一股怒氣。伴隨著一股駭人的惡劣情緒。

此時被查覺大辣辣的,坐在沙發上的,不請自來的男人很顯然的是雪上加霜。

「午安啊,」法蘭西斯說。「亞瑟。」

在亞瑟的瞪視下,讓法蘭西斯感到自己的身體幾乎在前者充滿敵意的目光下為之燃燒起來。

他知道在此時拜訪亞瑟對他而言並不是個好時機,然而他卻無路可選。亞瑟的態度也並不會因為他在其他時間點而來而改善。

「夏/爾。夏/爾‧戴/高/樂和我上個月抵達。」

亞瑟沒有回應。

「從敦/克/爾/克。」

從酒櫃中掏出罐裝啤酒,房屋的主人僅是心不在焉的直盯的罐面上的標籤。

「我聽說邱/吉/爾先生仍然有意願繼續與德/軍奮戰下去……」

「那又怎樣?」冷漠的,亞瑟的口吻夾雜著不耐。

「所以──我知道這可能很難接受,但是……你可以收留我嗎?我的意思是,只是暫時的。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為什麼?」亞瑟的回答帶著嘲諷。「這對我而言沒有任何的利益,博納富瓦先生,或著,我該稱呼你為維琪先生?」

「呃……不,我不這麼認為。」法蘭西斯無法揣測出亞瑟的語氣中有多麼的怨毒,但這是個好現象,這個男人依然有心情挖苦他。挖苦這個連首都都給丟了的沒用男人。

那個敵軍擅自命名的魁儡「法/國」,刺耳的嘲諷著他如女人般懦弱的,苟且偷生

亞瑟並沒有喝那瓶酒,事實上在這個非常時期他也不被容許。所謂的戰爭期間。

「無論如何溫/斯/頓說了什麼就是決議,我們會安置戴/高/樂先生,至於你,我對你沒什麼好做的。」亞瑟重重的將酒瓶扔回酒櫃,刺耳的巨響尾隨之後,他開始暴躁的來回踱步於房中。

「別這麼緊張,你需要冷靜下來,讓我幫你泡壺茶然後我們坐下來好好談。」

「我很冷‧靜!」厲聲回答,亞瑟的音調明顯的上揚。「別告訴我你想坐下來談──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我也不想為你做任何事!」

「拜託,亞瑟。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的錯,但是……」

「喔!我很確定這全都是你的錯!!」

「亞瑟,拜託,別──」

「拜託什麼!?」亞瑟憤怒的吼道。「你讓我的士兵為你而戰──當他們被德/軍屠殺的時候你除了投降之外什麼都沒做──你說要跟我談──!?

我才不在乎你做了什麼或是你去哪──他們是我的士兵,他們是我的人民!!

那一霎那,法蘭西斯猛然驚覺亞瑟根本不如自己所想的,處於一個能夠心平氣和挖苦別人的穩定情緒,而是激烈的狂怒,那樣強烈的,幾乎使得亞瑟已經喪失理智的呈現於歇斯底里的狀態。

「自己出去或是我轟你出去,自己選。」指向大門,亞瑟提出最後通牒。

「我──」

猛震,一震突如其來的猛震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口角。

伴隨著屋頂噴濺而下的粉塵,整棟建築不自然的在顫抖,燈光於搖擺下的吊燈下明滅交錯。

來不及顯露自己的訝異,亞瑟早已粗魯的一把將法蘭西斯推入屋中一處狹窄的房間。

他忐忑的注視著亞瑟重重帶上門,神色凝重的在對方的正對面坐下。

震動正在持續著,一次比一次的,更為激烈的襲擊著建築,法蘭西斯能夠清晰的聽見警報聲刺耳的迴盪在街道間,夾雜著爆炸聲與磚瓦破碎聲。

轟炸。是從德/國而來的轟炸。

在自己清楚的向德/軍宣告投降之後,英/國明顯的成為了敵軍指向矛頭的目標。他感覺到整件事態是多麼的驚駭──對平民而言。

亞瑟在閃爍的燈光下緘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垂首,將自己的雙頰埋入手中。

那是不安。法蘭西斯感覺得出來,亞瑟混亂的情緒正在逸散開來。

「我叫你不要放棄的。」

許久,亞瑟乾啞的聲音迴盪在灰暗的防空室內。

法蘭西斯啞口,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亞瑟的口吻混雜著一絲絕望,一絲哽咽,一絲徬徨。

敦/克/爾/克大撤退,之後人們是這麼稱呼的,在德/軍狠狠切斷英/國的遠征軍與法/軍的聯繫之後,亞瑟曾經一度向法蘭西斯提出不要輕易放棄的通訊。

有機會的,只要堅持下去,只要堅持下去,盟軍就能夠會合。別放棄。

然而他沒有。臨陣之前,他懦弱的倒戈了。三十萬的英/國/陸軍被迫在敵軍的追擊下緊急撤退,在敦/克/爾/克。

三十萬。這對亞瑟而言是多麼龐大的數字,幾乎是毫無退路的決策,為了支持他。只為了支持他。

我是那麼的相信你。法蘭西斯可以感覺到亞瑟凝視著自己的深綠色雙眼這麼說著。

他放棄了,在戰敗於敵軍的部隊下他即刻放棄了,撇下亞瑟孤身一人。

他知道亞瑟不會投降。出於尊嚴,出於倔強,然而將亞瑟逼向末路的人卻是他。那個撇下對方孤身奮戰的他。

「對不起……」

法蘭西斯愧疚的別開頭,他無法想像亞瑟是怎麼樣獨自面對德/軍猛烈攻勢的壓力,與那樣瀕臨亡國前夕的絕望。

「因此,讓我們振奮精神,負起我們的責任來,讓我們這樣要求自己:如果大/英/帝/國及英/聯/邦能夠延續千年之久,人們將要說,『那是他們最美好的時刻。』」

粗啞的廣播模糊不清而嘈雜的,渲開於巷道內,亞瑟揚起頭,在邱/吉/爾斷斷續續的言語下擰起眉頭,幽綠的雙眼凝聚著濃濃的沉痛。

「你真他媽的是個渾蛋……」

那句話,帶著哽咽。

「我真的,非常抱歉……」

 

 

052809. 紅祐.

 

  敦/克/爾/克大撤退:

  當初與德/軍會戰時,切斷的事實上是英/軍+法/軍少數精銳部隊的聯軍與法/國本地軍隊,雖然邱/吉/爾一度對法/國進行精神激勵的喊話,然而在英/法聯軍試圖重新會合部隊的作戰失敗之後,法/國本土很快的就向德/軍投降了。在撤退期間成功撤退回英/格/蘭的包含了英/軍、法/軍與比/利/時/軍,雖然整體而言撤退的十分成功,然而英/軍卻被迫放棄了許多軍需物資,導致隨後的「不/列/顛/空/戰」的調度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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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perate gentleman.

 

至今,他仍然清楚的記得他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天。

那是一如往常平凡無奇的一天下午。略帶暖意的微風交雜著室內茶香、木香與棗泥糕的氣味瀰漫著整個廳堂。他獨自坐在屋角,滲著熱汗的雙手緊捏著兄長所做的草蚱蜢,好奇的,他打量著大廳正中央的紫檀木長桌。

映入眼簾之中的,是兩個正在低聲交談的男人。

一個是他的兄長──王耀,另一個則是陌生的男人。

他們說,他的名字是 亞瑟柯克蘭。

 

「就是明天,對吧?」

「是的。」他凝視著他,那個慵懶的斜躺在猩紅色沙發上的男人。「柯克蘭先生。」

「不要那樣叫我。」嚴肅的糾正,男人隨後輕啜著手中酒杯中琥珀色的啤酒。

「亞瑟。」走向沙發,他望著亞瑟,說。「我想你喝太多了。」

「無所謂……今天是最後一天了。」莞爾,亞瑟的語氣是輕飄飄的。「然後,就回去你哥哥那裏吧。」

「關於這點,我不是很確定。」

他笑了笑,發現亞瑟神情訝異的直瞪著他。

「我們相處的時間這麼久,久到我幾乎都忘了我是誰。」於是他解釋。

「少揶揄我了。」吃吃笑著,亞瑟說。「你才不會。」

他望著對方,回想起自己的兄長,他真正的兄長。

那個將自己割讓給這個男人的人。

「你會回去,然後把我給忘了。」

「不。我記得所有的事情。」

「真的?」

「真的,所有。」

他從亞瑟澄澈的雙眼中看見自己的身影。

一個有著一對黑髮黑眸的青年。和一個一雙金髮綠眼的繼兄。

「哼嗯,真有趣。」低聲咕噥,亞瑟瞇起雙眼,說。

「我從來都不知道這點。」

 

「如果你沒有其他的異議,讓我帶走他吧。」

他聽見翻譯員轉述,由那個奇異的異國語言。

那是他過去不曾聽過的,像金屬般平板而冷硬的話語。

王耀回過頭,帶著羞愧的神情注視著他。

「當然……柯克蘭先生。」隨後,王耀說。「這是當然的。

「過來吧。香/港。」

他爬下木椅,快步跑向自己的兄長。

「這是我最小的弟弟──香/港。」王耀開口,介紹。

坐於兄長正對面的男人低下頭,仔細的打量他。男人的眼睛是翠綠的,如同自己胸前的玉佩一般,閃爍著,細微而神秘的金色光輝。

「這位是亞瑟柯克蘭先生。從今天起他會代替我照顧你……

男人的肌膚蒼白的有如薄紙一般,淺金色的短髮,如同太后娘娘滾著金箔的指甲套一般的華貴燦爛,太過鮮明而深刻的五官。他從來沒有見過有著如此令人驚奇容貌的男人。

陌生,他感到。古怪,容貌怪異而美麗的,異邦人

「你好,香/港。」男人說,聲音柔和卻冷酷的。「很高興認識你。」

男人沒有笑。他們說,事實上最初男人想要的是澳/門而不是他。

「很高興認識你,柯克蘭先生。」

那是他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

他並不能算的上是喜歡這個男人。

一個嚴肅的紳士。他想。

即便當時他並不是貼切的明白那個詞語的含意。

 

然而隨後他發現,他錯了。

 

「別低頭,」亞瑟說,冷硬的聲音彷彿命令似的不帶感情。「在我的監護下,我不許你讓任何人瞧不起。」

「是,柯克蘭先生。」

最初,亞瑟僅是個嚴師,除了教授他知識之外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額外的交流。亞瑟認真的,教導他任何與母國有關的所有事情,語言、文化、歷史、禮儀──一切有關於英/國的。

這僅是個例行公事,對一個殖民地來說。

 

他說最初,同樣的,他對自己的印象惡劣。

鴉/片/戰/爭前,王耀對使節傲慢的態度一直能未釋懷。

中/國/人。他帶著嘲諷語氣的說。

但是,這麼做你覺得妥當嗎?

所以夾雜著一絲報復心態,他毫無忌憚的對中/國的國民售出鴉片,所謂的毒品。

你說良知?冷笑,他回答。那種東西我才不需要

城府的男人,他們說。一個太過心機而老於世故的男人。

隨後他沉默,別開的目光缺乏焦點的凝視著遠方。白淨的臉上,卻神色複雜。

 

第一次開口絲毫無關公事時,以是數個年頭以後。

亞瑟毫無預警的,開口。

「你真的很不同。」

「什麼?」僅是詫異的,他問。

「跟我其他的兄弟比起來……你乖巧多了。」

無關正事,那僅是普通至極的閒聊罷了。普通的,使他深感訝異。

「但是你太木訥……」亞瑟微笑。「我想你會是個優秀的保密者。」

遲疑,一時之間他不知所措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亞瑟未曾以如此直接而溫和的話語與他交談,未曾顯露以如此善意的笑容。

「我可以相信你嗎?……事實上,我正在徵求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他以為這僅是個玩笑。但是這個男人似乎並非是如此幽默的,懂得開玩笑的人。

那是跨越隔閡的第一步,他們之間的關係隨後轉變的,和睦而親密許多。

第一次,這個男人開始卸除武裝。

多年以後他問,為何亞瑟選擇他。對方僅是簡單的回答。

「因為你起來如此的謙遜而誠實。

「而且我實在太疲憊偽裝自己……對你,我想那些過剩的名譽都是多餘的。」

以此事為契機的,他逐漸發現,這個男人真正的樣貌。

 

他們說。他是個優秀的商人,正如他過去是個優秀的海盜一樣。

明明幾世紀以前仍跋扈而粗暴的是個掠奪者的。

如今他的土地卻在亞瑟的帶領之下,迅速的發展為繁華而成功的商業都市。過去未曾預料的,他尾隨著亞瑟走向一個更為崇高的立足點,遠遠勝於自己親身兄長的所處的位置。注視著那個選擇撇下自己的兄長,今日卻深陷於貧困與落後。

真是諷刺。他理應感到遺憾的,然而他並沒有。記憶中親生兄長的模樣是如此的斑駁,軟弱與過分的溫吞,是他唯一殘存的印象。儘管王耀仍是個善良的男人,那樣的和善卻絲毫無法幫助王耀自身所身處的處境,無法保住,無法良好的照料自己的兄弟姊妹,除了一一捨棄他們,背叛了他們的信任之外,這個兄長無法為他們做些什麼,儘管他們是至親的,血濃與水的關係……

這是他的幸運。他想。這是他的幸運亞瑟選擇了他。

因為亞瑟對自己的付出事實上並不少於自己的兄長,也許更多,也許更多……

「你覺得這是值得的嗎?當初選擇帶的是我……」

「不。不只是值得。」亞瑟說。「你對我而言就跟親生弟弟沒有兩樣。」

他知道亞瑟曾經有兩個弟弟。一個背叛,一個離開。

「所以……在你找到我之前,一定很寂寞吧。」

「是啊,你說的沒錯。」亞瑟直接而坦白的回應,讓當事人深感訝異,但是那樣坦然的口吻下,卻掩飾不了一抹哀傷。「你是最好的。但是你是中/國/人……我無法改變這點。」

這是一針見血的一點,有點苦澀的,一個重點。

「亞瑟……你曾經恨過他們嗎?」他不曾見過任何一位亞瑟的胞弟,但他卻無法相信與理解的,為何這兩個人選擇離開這個男人。

「一點點。」亞瑟莞爾,說:「但是這是個祕密。」

「為什麼你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庇護所。」

亞瑟說,耿直的口吻中不帶一絲遲疑。

 

 

TBC...

感謝老姊的電腦跟老弟傳來我作業一半的檔案,

讓我可以繼續寫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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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篇的法英是砲友模式,微米英有。

 

 

 

Tête-à-tête.

 

 

那天下午的天氣晴朗。

明亮的陽光帶著斜角溫和,春季的暖風溫柔的穿過窗簾,夾帶著街角花店的微香的流洩而進。

如同往常的,他的心情良好。

緩步走向櫥櫃,法蘭西斯拿出傷疤累累的錫罐,將深色的粉末以木杓撈進茶壺之中,混上清水後,他將水壺放上瓦斯爐。

輕聲哼著明快的曲調,他走向胡桃木餐桌。

桌面上水晶花瓶中的小雛菊依然綻放的迷人,幽香淡淡。

慣例的,法蘭西斯悠閒的換上新水,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咖啡早已煮好。

將深色的液體倒入奶黃色的咖啡杯中,正當他愉悅的淺嚐時,門鈴不識相的響起。

放下杯具,法蘭西斯闊步走向門前,一面思索這位不預期的訪客為何。

Good afternoon, Mr. Bonnefoy.」制式的,有著一頭淺金色短髮與深綠色雙眸的男人,隔著狹窄門縫,站在他的面前,他說。

Bonjour, Monsieur(先生) Kirkland……」遲疑了片刻,法蘭西斯接著回應。「Comment ça va ?(你好嗎?)

Good.」揚眉,男人語調冷漠的,回應。「Thank you.

他有著濃濃的英式腔調,過分嚴謹打扮,缺乏情感的招呼。典型的英/國人,法蘭西斯想。

隨後是一陣沉默。

對於這個處境感到難堪的,法蘭西斯輕咳。

Coming, Please.

如果他堅持不改說英語,他們可能會堅持以自己的母語溝通到世界末日。這點莫名的堅持到底的個性──真夠詭異的。

但是,慣例的,每回先退讓的人總是他。

訪客點頭,接著身型優雅的,大步走進。

接過他的大衣,法蘭西斯輕輕將訪客的所有物掛上衣架。

濕漉的味道,如同沼地般,與他明快的法式性格有著極大的差異。這個男人總是夾帶著一股陰鬱、潮濕以及厚重的氛圍。

「來點咖啡?」

察覺對方譴責意味濃厚的眼神,法蘭西斯補上。「或是茶?」

「不用了。你泡的茶味道可怕的跟咖啡沒兩樣。」輕蔑的回答,男人拒絕。

聳肩,法蘭西斯拉開椅子,在訪客的對面坐了下來下。

他早就習慣了。這個男人每個月來訪兩次的習慣。他的粗魯與傲慢。

典型的英/國人,他想。惱人的英/國人

無所謂。他並不在意。事實上他從來都沒真正的在意過這個人無禮的態度。

無論如何,他們之間” Tête-à-tête”的會面只建築於一個古怪的理由之上。這全然無關於友誼或者是公事。而是更為複雜的。

幾世紀前,他們是如此的厭惡的仇視著對方,如今,他們卻維持著一種曖昧而含糊不清的距離與關係,佇立於密友與仇敵之間的邊緣。

全然只關於肉慾。他明白。

「所以?有什麼特別的嗎?」

「沒有。」將自己的十指交扣,英/國人說。

Bien.Très bien(好,非常好)!」

緘默。該死的緘默

明顯的,這個英/國佬連花費時間攀談都百般的不情願。

法蘭西斯在心中埋怨的同時,後者卻僅是心不在焉的,瞪視著晴空湛藍的窗外。

「亞瑟。」

「幹什麼?」這個人甚至沒回頭。

「我們來做愛吧。」

他看見對方緩慢的回過頭,深綠色的雙眼直直瞪向自己,淨白的臉上是不悅。

……Je plaisante.(我開玩笑的。)」沒有忘記對方帶有攻擊傾向的脾氣(雖然他曾經一度懷疑那是僅針對自己),法蘭西斯十分懦弱的立刻屈服。

亞瑟揚起頭,出乎意料的,莞爾。

他的微笑甜膩的更勝蜜糖。在法蘭西斯瞠目結舌於對方的反應時,亞瑟早已起身,一手勾向法蘭西斯的肩頭。

「啊?你說什麼?」

亞瑟的呢喃柔軟而微弱的飄散於他的鼻尖,幽綠色的雙眸閃爍著一層無法捉摸的薄霧,他的指節絲毫不嫌害臊的劃開法蘭西斯淨白的襯衫,緩緩滑向後者的褲頭。

Mon dieu……(我的天哪…)」輕呼,法蘭西斯伸手環住對方的細瘦的腰際。「你真是個惡魔……」他扯開對方的上衣,將對方按上桌面。

「先說要做的人是你不是嗎?」

在皮帶重重摔落地面發出撞擊聲的同時,他聽見對方因為彼此身體的密合發出悶哼。

 

有些事情他沒有說。

即便是僅於兩人之間的” Tête-à-tête”

那並不代表他們信任彼此。

 

法蘭西斯垂下頭,將自己的前額貼上對方溼漉的額前。

浸滿了水珠,捲曲而修長的金色睫毛。

他親吻亞瑟的額頭,聽見後者依然因為身體規律的嵌合而呻吟。

附著著水氣,他的雙眼依然綠的有如翡翠。

雙手鉤向對方的腰與臀,他在冰冷的肌膚上觸摸到彼此的汗珠。

他們的身體太過親密的黏繫在一起,期間卻無人開口發言。

 

「喂,」

第三輪,他清楚的記得次數。

亞瑟突然粗魯的推開他。

「下午茶時間到了。」

法蘭西斯沒有忘記這件例行公事對英/國人的重要性。

但是他懶得挪開身體。

「鬍子,我說走開。」擰眉,亞瑟不客氣的命令。

遲疑了片刻,法蘭西斯凝視著對方。

一如昔往的,是過分美麗卻目中無人的翠綠雙眼。

輕吐了一口氣,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在亞瑟訝異的,一時之間還無法反應過來的時刻,法蘭西斯吻上他的唇將他壓回身下。

 

有些事情他沒有說。

他其實很討厭的,亞瑟來訪必須容忍的事情。

禁止接吻。如果企圖這麼做,對方會異常憤怒的推開他。

目光迴避。他不曾正面看過他,在做愛的期間。

 

「你該不會,還在擔心?」

四點二十三分,法蘭西斯看見牆面上的指針緩慢的移動。

「誰?」背對著他,亞瑟套回襯衫。

「你知道我在說。」

……

「不是都已經任意妄為的派軍隊到中/東了嗎?」

亞瑟倏地回過頭,單手扯住法蘭西斯的領口。

「你怎麼會懂──

金色的眉毛緊蹙,亞瑟的慍色少見的帶著一絲苦澀。

法蘭西斯僅是注視著他的臉龐,沉默。

 

四點三十分。

「不留下來吃晚餐?」

「我可是引以為傲的英/格/蘭人。」

笑了笑,法蘭西斯聳肩。對方的意思他很明白。

再難吃的食物也是自己的國家……

接過法蘭西斯遞上的大衣,亞瑟大步走向大門。

「亞瑟。」

亞瑟回過頭,略顯詫異。

「下次來的時候,打個電話吧。」

亞瑟遲疑了片刻,隨後莞爾。

「再說吧。」

帶上門板前,他像是想到什麼的再度回頭。

「對了……下次,你再偷吻我。我就燒了你那把鬍子。」

微笑,法蘭西斯對離開的拜訪者招了招手。

Oh là là(哎呀)……

 

無論如何,這種關係。

其實他們都很樂在其中不是嗎。

 

 

04292009 紅祐.

 

Tête-à-tête :  

 a. (形容詞 adjective)ad. (副詞 adverb)【法】

  1. 面對面的();兩人私下的();交頭接耳的()
  2. 親密的();僅僅兩人的()

任意妄為的派軍隊到中東了:

 在此指2003年開始的美/伊戰爭,以美/國和英/國為主的聯合部隊在未經聯/合/國授權下正式宣布對伊/拉/克開戰。

 


 

後記

 

第一篇法英XD

試著想寫出比較成人味道的感覺,也試著避免去描述角色之間的心情,寫出來的感覺還挺維妙的。

在寫這篇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像法蘭西斯跟亞瑟之間的對話情形,如果兩邊都使用自己的母語卻還是可以溝通(英國曾有一段時間官方語是法語)的情況,總覺得相當的有趣啊……

我很喜歡法英之間的砲友模式,對亞瑟這個人,也是比起可愛或是天然,我反而比較喜歡他跋扈囂張的那一面,雖然其實這也很明顯的大部分是在針對法蘭西斯就是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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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 The world we live in - The Killers

 

 

Part 3 : Matthew Williams.

 

緩緩的踏步邁向營區時,夕陽早已沉降於地平線的盡頭,他的肌膚可以觸覺到漫天火光下的熱氣,飄散於空氣間的灰燼使得雙眼微微的刺痛。

亞瑟獨自坐在營區角落,不同於狂熱於勝利喜悅中的兵士,垂首專注的,浸泡於自己的思緒之中。

輕易的,馬修感受到亞瑟陰鬱而低迷的情緒,卻只能用乾澀的唇試著,表達慰問。

 

(1).

 

法蘭西斯一臉無奈的轉告自己被割讓而出時,自己還懵懂的不能理解確切的意義。

僅是簡潔的拼湊片段的資訊,馬修僅能理解,他的監護對象由法蘭西斯換為亞瑟‧柯克蘭,一個陌生的名字與未曾見過的身影。

帶著些許的忐忑不安,他戰戰兢兢的,伸手握住亞瑟的大手。

起初對方的眼神是驚訝的,然而卻即刻轉為溫和,令人吃驚的燦爛笑容。

 

他跟阿爾佛雷德是不同的,由細微的部分馬修便能感覺的出來。

同樣做為名義上的「弟弟」,先於自己進入英/國庇護下的阿爾佛雷德明顯的,穩穩佔據了嬌子的地位,佔有慾強烈,自我中心,粗魯霸道,總愛搶奪所有的資源,每回面對這樣的阿爾佛雷德馬修總是備感挫折,卻不敢對略有距離感的亞瑟啟口,因為他們看來是如此的親密,容不下外來者的介入。

 

那天下午在阿爾佛雷德提議的探險遊戲下,馬修獨自拖著自己的布偶熊走在廣闊的森林之中,老實說他對這件遊戲並不是這麼的熱衷,然而阿爾佛雷德卻逕自的,強迫自己必須參與。

些微的疲倦與沮喪,馬修在樹木枝葉間透下的溫暖陽光下漫無目的的走著。

雙足下的草地柔軟的,讓他聯想起自己小小的被褥。無意間望見沿著早地不規則蹦出地面的鮮豔菇類,吸引起馬修的注意,他不自覺的踏開步伐試著尋找蘑菇指引的方向。

漫長而無止盡的路程幾乎消磨了整個午後,馬修最後終於驚覺自己如同睡前故事中的孩子一樣迷失於林地之間。

恐懼如同野獸般的撲向他依然單純而幼小的心靈,慌亂之下,馬修更如無頭蒼蠅般的四處亂竄,直到疲憊與飢餓的,再也無法移動的跪坐在草地上。蜷曲起身體,在逐漸轉暗的天色下,馬修顫抖,開始啜泣。他覺得自己會被永遠的遺忘於捨棄於這片偌大的森林中──如同被法蘭西斯輕易的放棄一樣。

亞瑟沾著油燈薄光的身影與匆促的腳步浮現於視野間時,馬修一時之間愣的也停下了嗚噎,隨後連人帶熊的被亞瑟從地上抱起。

「馬修,你沒事吧?」亞瑟笑著撫摸著還處於惶恐狀態的他,柔聲安撫。

迎上亞瑟的目光,那對溫暖的綠色眸子使馬修不自覺的再度潸潸淚下。

「啊啊,別哭別哭,已經沒事了。」輕拍他的背部,亞瑟說。

「馬修是愛哭鬼。」一頭鑽出,阿爾佛雷德還扯著亞瑟的褲管,說。

「阿爾!」指責意味的,亞瑟叫。不滿於被冷落在旁的感受,皺起臉來,阿爾佛雷德開始嚎啕大哭。

「你明明就是罪魁禍首哭什麼啊──!?」無奈的指數遠高於譴責,亞瑟逼不得已的只得讓阿爾佛雷德爬上背部,坐在自己肩膀上。

「對,對不起……我迷路了。」小聲的說,馬修垂下頭。

「別擔心,不管你迷路幾次我都會找到你的。」自信的笑了笑,單手還緊抱著馬修,亞瑟騰出一直手來拎住油燈。

「為什麼你每次很簡單的就可以找到我們啊。」

「因為我有精靈的幫忙啊。」眨眨眼,亞瑟回答。

馬修仰頭注視著亞瑟的側臉,後者簡短的承諾,卻使一股熱流從心底湧現出來。

 

他跟阿爾佛雷德是不同的,由細微的部分馬修便能感覺的出來。

但是,亞瑟卻毫不吝嗇的──對他付出同等的關愛。

僅此,馬修便深深的感到滿足與感激……擁有家族的感覺。

 

(2).

 

阿爾佛雷德宣告獨立的消息,火速的透過口語傳到了他的耳中。

起初錯愕的僅認為是玩笑,卻在數日後接到亞瑟寫來的信件中得到了證實。

紙面上草率而凌亂的語句明顯的顯漏了對方情緒的異常。

亞瑟向來是個謹慎而固守禮節的人,如此脫軌的行徑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

拎起深色的大衣,憂心重重下的他,決定前往探望這位隔海的兄長。

 

(3).

 

在微弱的開門聲之下,坐於辦公室中的亞瑟仰頭,面相迎面而來的拜訪者。

那雙深綠色的眼眸隨著自己邁步向前直直的,聚焦在他的臉龐上。

「午安,亞瑟先生。」僅是輕聲打了招呼,馬修清楚的明白理由為何。

人們總說他與阿爾佛雷德的容貌幾乎是一個模子印的,撇開說話的口吻之外,就連亞瑟也時常無法辨別他們的不同,誤認總是經常發生的事故。

「馬修──日安啊。」查覺自己的失態,靦腆的,亞瑟連忙起身,輕輕的上前擁抱馬修。

早已習以為常,馬修僅以微笑回應,在亞瑟的邀請下坐下。

短暫的交談之下,亞瑟的語無倫次與心不在焉明顯的展露無疑。不僅是沖茶時忘了將茶葉放進茶壺內,更是屢次的恍神與迴避自己的目光。

害怕注視自己的臉龐嗎……?因為看見自己就會想起阿爾佛雷德?

他一直都活在阿爾佛雷德的影子下,在心底嘆了口氣,馬修感到無奈。

那並不能責怪亞瑟,阿爾佛雷德的離家必定是極大的衝擊,但是假使自己做出了同樣的行徑,對方是否會同樣的在乎……馬修抱持著極大的懷疑。

話語中斷後,亞瑟沉默的,凝視著一旁,似乎並沒有打算繼續接話。

他聽見亞瑟嘶啞的聲音擴散於背光的暗影下,苦澀的口吻深深的暗藏著疲憊。「太過了咄咄逼人的,果然是我嗎……」

屏息,馬修瞬時不知所措的,僵直於座位上。

與阿爾佛雷德相同的,猛然間,他意識到兄長地位的衰退。

 

(4).

 

他不記得在漫長的成長之路下,隱約察覺那些瀰漫於空氣間異樣的氛圍是從何時開始的。

阿爾佛雷德與自己同時邁進了情緒敏感的青春期,面對接連而來生理上的劇變與心理不安定的狀態,馬修發覺亞瑟的態度同樣的,不同過去的豁達,深綠色的眼中越漸的浮現的是迷惘與焦躁,注視著阿爾佛雷德的視線在他眼中似乎太過熱切──

 

惶恐的預感,黏繫著「家族」的細網正在粗暴的被撕扯開來。

 

事後與阿爾佛雷德的爭吵,馬修並沒有讓亞瑟知道。

或許是基於報復心態的,對於整件事情的演變莫名的,他感到異樣的難以忍受。

也許是阿爾佛雷德任意妄為的行徑,也許是亞瑟過於放縱的態度。

為何事情會演變為如此無法挽回的地步?

為何一直以來他所深信的親情分崩離析的走向末路……

因為真正在乎這些事情的只有自己嗎?

 

阿爾佛雷德的世界總是只有自己。

亞瑟的目光尾隨的對象僅有阿爾佛雷德。

他想要的是昔日的溫暖歸宿,簡單至極的,家族

不想再次被捨棄,不想再次的面對孤獨。

然而,阿爾佛雷德卻自私的摧毀了一切。

 

(6).

 

美/國信誓旦旦的開戰宣言傳播而開後,英/國即刻調派支援的行動使得馬修驚訝不已。

「亞瑟先生──你在歐/洲不是還在與法/軍對峙不是嗎──」一直以來馬修都討厭的,自己消極的態度,然而他卻無可避免的,在阿爾佛雷德刺眼光環之下習慣的,被迫這麼思考著。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放著你自己在這裡面對美/軍。」簡短的回應,亞瑟忙碌於閱讀平攤於桌面上的美洲地圖。

怪異的感覺,馬修注視著正專心於研究戰術的亞瑟,喜悅與沮喪同時油然而生。

「為什麼……?」低聲的,他問。

「什麼?」

「是因為阿爾佛雷德?」

亞瑟的神情猛然凝固的那短短幾秒鐘,馬修瞬間便了解了。

這個人至今尚未脫離獨/立/戰/爭的陰影。

「──你是這麼想的嗎?」低下頭,亞瑟的目光轉落於地圖上便於討論戰術的紅色小旗幟上。

沉默,他不敢坦白的,說出自己曾經不希望阿爾佛雷德存在的這個願望。

 

(7).

 

他知道自己總是太過的多感善愁。

總是輕易的陷入憂鬱的思緒與被他人所牽動自己的情感。

他看穿亞瑟試著藏匿於言語中對阿爾佛雷德超乎親情的傾慕。

他看穿阿爾佛雷德強烈的饑渴於被重視而轉為自我膨脹的歧路。

他知道自己太過渴望被重視並跨越隔閡的打碎排除在外的圍欄。

但是,他們三人總是無可避免的選擇自私的觀點去面對事情。

可笑的血肉之慾。

 

(8).

 

癱倒的斷垣殘壁映入眼簾之中時,馬修緊握著步槍的指節幾乎失去了知覺。

他看見自己的人民瑟縮著身子在冰冷的天氣下露宿街頭,悲涼的啜泣與傾訴敵軍卑劣的掠奪一切僅有的財產。馬修不敢相信這是出於阿爾佛雷德的部下之手,「他」居然放任自己的部下這麼做。

「太過分了……」他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擴散在大氣中,牙齒由於緊密的相扣而發出聲響。

「拿下金/斯/敦。」亞瑟的口吻冷硬的,對部隊中的指揮官這麼說。

猛然回過頭望向亞瑟,後者的態度似乎過分沉著。

他試著去觀察對方鮮綠色的雙眼,卻除了厚冰般凜冽的神色外,什麼也無法看透。

 

(9).

 

殘留於指縫間乾涸的血跡發癢,由於後座力而頻頻被猛烈撞擊的肩頭早已瘀青,馬修頹喪的望著營地中不斷穿梭著的紅衣軍人。空氣中略為腥甜的血氣使得他不自在,以指節推了推太陽穴,雙手輕輕抓著步槍朝帳篷移動。

主帳篷中,亞瑟以及幾位英/國將領正低聲的與與加/拿/大區指揮官討論隨後的行動方針,因此面對馬修緩步踏入時,眾人僅是點頭示意。

聯軍一入攻向下/加/拿/大的情況並非相當的樂觀,突破困窘的作戰方針勢必是必須被提出的。

「從海岸線切入馬/里/蘭,一舉將軍吧。」

仰頭,馬修略微震驚的注視著英/國,後者在提出這個計畫的同時似乎早已與指揮官達成了共識。

直接……對美/國本土攻擊嗎?僅是以防衛心態參與這場戰爭的他,對於轉為侵略意識的角度帶著濃烈的不安與抗拒。

佇立於散會後的帳篷內,馬修焦慮的注視著亞瑟。

忙碌於戰況下他早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與兄長交談,亦或者,事實上帶著恐懼的,面對「戰場上」的亞瑟。後者與一直以來認知的,親切溫和的態度,面對殺戮與戰鬥時卻是截然不同的冷酷。對於毫無此類經驗的馬修來說,是濃烈的不適與迷惘。

「有什麼事嗎,馬修?」注意到馬修忐忑不安的神色,亞瑟問。

「……我,我們真的要攻擊美/國嗎?」

「以現在的狀況來看,拖長戰爭的時間是沒什麼好處的。」僅是簡潔的回答,亞瑟理所當然的說。

「但是對方是阿爾佛──曾經也是你的弟弟不是嗎……」

「是敵人。」擰眉,亞瑟冷冷的糾正。

止聲,馬修咬住下唇,緊握的拳頭正在顫抖。

 

幾次於冷鬱的營火之下,他交纏於連日的夢魘之中。

殷紅而黏膩的傷口正在淌血,緊抓著繃帶,他一次次焦慮的試圖將傷口包紮治癒。

然而徒勞無功的,鮮血依舊大量的,無可挽回的濺湧而出。

一次又一次的,他絕望的重複著相同的動作──直到被晨間奪目的日光喚醒。

 

「你愛著他不是嗎?」低聲的,他說。

瞪的渾圓的,亞瑟碧綠的雙眼一瞬間顯露出惶恐。

「……也,也是呢……你跟阿爾佛雷德不同,從小就是個敏感的孩子……」避開馬修的目光,亞瑟的聲音瞬時轉為疲倦而頹喪的語調。「你已經,知道很久了嗎?」

馬修點頭。

「……很噁心吧。」苦笑。

皺眉,馬修知道亞瑟長年以來,極力的在他與阿爾佛雷德面前抑制自己的負面情感,在他們眼中的亞瑟是開朗的,是溫柔的,是堅強的,是積極的,是無懈可擊的──

不要露出那樣憂鬱而軟弱的神情。那使得他莫名的,感到愧疚。

緘默了片刻,亞瑟乾啞的聲音再度傳來,相較起方才的動搖,此時的語調聽的出發言者的情緒早已平穩許多。

「這些事情都已經不重要了,盡快的打贏這場戰爭才是現在首要的目標──」

「怎麼會不重要呢──亞瑟先生,這些事情都是可以補救,可以挽回的啊!現在還來的及的──」

「馬修。」僅是平靜的,回應,亞瑟的笑容蒼白。

「只要你跟阿爾佛雷德好好談的話……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

他極力的,想要勸服亞瑟試著去補救,這樣可笑而無意義的爭執與對立,相較起難以溝通的阿爾佛雷德,亞瑟做得到的,只要試著伸出手……

「我很抱歉。」

那一刻,自己究竟感到的是強烈的憤怒或是絕望,馬修不清楚,深深抽了口氣,他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出營帳。

 

(10).

 

細碎的火花噴濺於地面,洋溢著熱度打向於他蒼白的臉龐。

靴下由於瓦礫而沙沙作響,有點刺耳。他看見斜前方幾乎融化在火焰中的紅色身軀,那個人淺金色的短髮彷彿在飛揚似的,耀眼。

對方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態下令焚燒華/盛/頓/區的,他不知道。

士兵們說是為了還以顏色,對於敵軍如此踐踏加/拿/大/人民的暴行,然而馬修卻絲毫不感喜悅的,看見阿爾佛雷德所擁有的土地被沖天的火光所吞噬。

亞瑟心不在焉的填彈聲傳入耳中,清脆的鑽入耳中,馬修抿唇,注視著前者的側臉,顫抖的手緊緊扣著槍身。

那個人的神情依然冷漠的有如石雕一般。無法令人觸及的帶著棘刺。

 

幾天以來,雙方沉默的,陷入一種尷尬的僵局,由海岸一路直到馬/里/蘭,他們都未曾開口與對方交談──也許,僅是亞瑟根本就忙碌的無法騰出時間來與他交談,然而馬修卻懼怕著,自己的期望再度碰上釘子。

或許那個人並不是如同自己想像中的冷靜,馬修在亞瑟於巷戰中精準的擊倒敵人時猛然驚覺,亞瑟鮮綠色的眼眸在濃密的煙霧下,依然熠熠生輝,散發著極為嚴酷的熱度。

如果他所認知的,亞瑟的退縮其實是一種憤怒?凝視著亞色蒼白卻缺乏情感的臉龐,馬修的背脊由於滲出的冷汗而濕透。如果說最後那樣強烈的絕望與痛楚轉換為一股恨意?所以,就算對手是阿爾佛雷德,也能夠以如此強硬的手段迫使對方屈服?驚駭於自己的猜想,馬修幾乎不能避免自己強烈的,想要逃開。不想面對骨肉相殘的一面。

這隻高傲而兇猛的野獸,會毫不留情的撕裂自己的胞弟?

他記得亞瑟極度堅持他必須參予軍隊進攻華/盛/頓的行動,回想到這裡,吞嚥困難的他不願,也不敢再繼續多想。

 

敵軍正在潰散。從逐漸轉為星零逃竄於街弄中的美/軍數量來看,他清楚的明白聯軍即將拿下華/盛/頓──美/國的,首都。

當兵士前來報告,他們已成功包圍敵軍最後的餘黨,亞瑟在簡潔的應和後,提槍緩步尾隨而去。馬修遲疑著,隨後依然決定快步追上。

 

(11).

 

亞瑟下垂的槍管不偏不倚的向著阿爾佛雷德的前額。

馬修看見那雙湖藍色的雙眼此時瞪的渾圓,金色的火光交雜著深深的恐懼閃爍顯露於阿爾佛雷德的眼中,他幾乎可以感覺的到對方的身軀在顫抖。

「亞瑟先生……」馬修雙手緊抓著步槍,靠向亞瑟的斜後方。

瞄向亞瑟,馬修惶恐的,難以置信的,注視著兄長的側顏。亞瑟的行徑是完全超乎自己的的料想範圍內,對方扣於板機上顫動的指節更使他倍感不安。

會──開槍嗎?他無法平息腦海中飛濺而出的不信任感與想上前奪下槍枝的衝動。

阿爾佛雷德是個自私的人,但是,但是並不是自私的必須付出如此代價的人。

他討厭阿爾佛雷德種種自以為是而忘恩負義的行為,然而,這個人依然是自己的家人,這點是他無庸置疑不予否認的。

不能開槍,亞瑟沒有權力這麼做,亞瑟不能……

「按照本國的慣例,我們是不殺指揮官的。」冷酷的發言,亞瑟略為顫抖的聲音擴散於空氣中的熱氣裡,隨後轉過身朝向馬修。

一愣,馬修看見亞瑟的雙唇微微的,揚起一種曖昧的角度。

亞瑟說的沒錯。以照英/國向來於戰場上的習慣而言,基於禮儀,英/軍向來是不殺指揮官的。馬修早已忘了這點。

然而那曖昧的笑容他難以理解,冷漠的,悲傷的,但依然驕傲的,有如負傷的獅子。

那並不是他所猜想的憤怒與恨意,而是更為深層的,難以參透的情愫。

「我才不需要同情──」阿爾佛雷德高分貝的大吼尖銳的刺進馬修混亂的腦海中。

同情?詫異的,他看著阿爾佛雷德因為憤怒而脹的通紅的臉龐。這個人從來都不曾試著去明白什麼,關於自身亦或著是他人。至今依然愚蠢的曲解著,整件事情的始末。

深深吸了一口氣,馬修一瞬間似乎感到自己逐漸的,開始明白亞瑟難以吐露的苦澀。

「阿爾佛雷德──」

 

(12).

 

「馬修。」

仰頭,他看見亞瑟依然心不在焉的,垂首直盯著手中的青豆濃湯。

「等我離開之後,這裡就拜託你了。」

「……對不起?」揚聲,馬修一時之間還震驚的無法會意過來。

「目前的狀況對你來說仍是有利的,我想美/國短期內是不會再次主動攻擊了。」

馬修猛然明白亞瑟企圖退回本國之意。打算殘忍的──在這種情況下撇下他嗎!?

「等等──你不能!你不能就這樣離開──」太不負責任──

「馬修,你唯一必須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無視馬修激烈的反應,亞瑟接下。「很快,他會談和的。」

「這就是你堅持我一定要跟來的理由──?」馬修無法遮掩自己銳利的口吻,他悻悻然的吼道。

「不,不是這樣的……」亞瑟的聲音聽來十分的虛弱,挪開手中破舊的瓷碗,清脆的聲響吞沒於木材焚燒於營火中的爆炸聲,他將臉埋進手心裡,解釋。「我只是,只是覺得……很累了。」

那是一陣惱人的沉默,陰鬱的沉降於兩人之間。停滯了片刻,亞瑟終於再度開口。

「在那之後我想了很久……我想你是對的。事實上,在整件事情惡化到這種地步之前,如果我做些什麼的話,也許至今事態會截然不同。」

沉默的,馬修注視著兄長的臉龐,如今蒼白而苦惱的,深陷於自己的思緒之中。

「我早該試著停止重稅,我早該試著阻止戰爭,我早該坦白的對他說我愛他……」無力的,亞瑟嘆息。「但是我只是個懦夫。我說服自己,有些事情是發生之後再也無法改變的,一切都早已太遲──太遲去挽回,太遲去補救──然而事實是──我害怕,害怕再次被他傷害……

「……不過,誰知道呢?你們成長的如此的迅速……轉眼間都已經是成人了。我不該總是把你們鎖在自己身邊。我早該放手讓你們走的,放手讓一切都過去就好了──」

「不,你錯了。」悲傷的,馬修回答。「就算我們的外貌已經是成人,骨子裡,我們還是幼稚的跟孩子沒兩樣……」

亞瑟莞爾,溫和的笑了笑,隨後神情痛苦的,闔上雙眼。

誰知道呢?「他」說。誰知道呢?「他」是多麼的渴望能夠捨棄一切,但是即使阿爾佛雷德留下的傷痕如此的深……

「但是你仍然愛著他。」

「是的。」亞瑟無力的,用哽咽的聲音回應。「我仍然愛著他。」

 

(13).

 

正如亞瑟所述,六個月後,他們簽訂和解條約。

對於亞瑟的缺席,阿爾佛雷德顯然相當惱怒。然而當他提及亞瑟的名字時,對方脹紅的雙頰與惶恐的雙眼卻令他十分訝異。

什麼意思?難道,阿爾佛雷德終於感到後悔了?

這是為他所做,亞瑟說。企圖以極為嚴苛的手段嚇阻敵人,如此一來便能徹底消弭對手再度侵襲的意圖。因此亞瑟決定焚毀所有的,位於華/盛/頓區的建築。毫無偏袒的,亞瑟在這場戰役中盡一切可能的,捍衛他的權益。

「他」選擇了最為殘忍的手段對待阿爾佛雷德。

馬修對自己曾經苛責亞瑟的態度略感愧疚,他不曾理解兄長一直以來堅持的理由為何,總是鑽牛角尖的不願承認自己與他們之間的疏離感,但是──也許一開始作繭自縛的人卻是自己,他該試著以不同的角度重新審視整個世界。是的。他們已經不再是幼小無知的孩子。亞瑟希望他明白這點,他必須學習為自己的人民奮戰,他必須懂得面對殘酷的現實。

然而,被給予眾多關愛與重視的馬修卻清楚的明白,他無法分擔任何亞瑟所承受的痛苦。

 

(14).

 

數年的光陰飛逝之後,事情開始有所轉機,馬修驚訝的發現介於他們之間細微的變化。

他清楚的記得那是火線味濃厚的第/一/次/大/戰期間,意外的,馬修在亞瑟的辦公室前發現阿爾佛雷德的身影。

繼美/英戰爭之後,好長的一段時間未與阿爾佛雷德接觸,這段期間中,美/國與英/國之間張弓拔弩的緊張氣氛一直僵持不下,自然的,他與阿爾佛雷德之間同樣的,瀰漫著一股詭譎的敵意。在如此敏感的戰爭期間,馬修無可避免的對於亞瑟的處境憂心,於是再度來訪探望。

他看見阿爾佛雷德輕輕帶上木質門板,心不在焉的直盯著地面,深深長吐一口氣,阿爾佛雷德的嘴角上揚的角度──太過明顯的笑意。馬修非常肯定的,他並沒有露看對方雙頰微微的泛紅。

「唔,」猛然察覺馬修的身影,阿爾佛雷德倏地收起笑容,神情嚴肅而僵硬的,說:「是你啊……」

點頭致意,納悶於阿爾佛雷德極度不自然的舉動,馬修隨後依稀聽見對方低聲埋怨了幾句,顯得極為不悅的,快步轉身離去。

一時之間還深陷困惑之中,馬修詫異的注視著阿爾佛雷德過於迅速隱沒於長廊之中的背影,朝門板輕敲。

「請進。」

「午安,亞瑟先生。」

「午安,馬修。」莞爾,亞瑟的笑容親切。「好久不見了。」

笑了笑,馬修感到有些靦腆,距離上回登門拜訪,似乎早已記憶斑駁了。

「我,剛剛在走廊上遇見阿爾佛雷德。」他陳述,數分鐘之前的小小事件。

「嗯?啊,那個啊。」別開頭,亞瑟對於馬修的提問似乎絲毫不顯訝異。「事實上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笑意。馬修在對方明快的口吻中發現。

「只是,提供我國一些戰爭需要的物資而已。」回頭,亞瑟翠綠色的眼眸閃爍著細碎的金色閃光。

小小的期待與喜悅,在那雙瞳中。

 

(15).

 

歷史正隨著時間淡化,很多細碎的事件隨著光陰逐漸的消逝於昔往。

從幼小的依賴著大國,直到步入世界的舞台,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在改變。

不知從何開始,那段灰暗的歷史如今已踏入陳舊的儲藏品之中。

他與阿爾佛雷德如今已經濟合作的關係互相協助,對一直以來接受保護的亞瑟,反而於和平獨立之後,便疏離與冷淡了。

 

但是,無庸置疑的一點是。

在那之後──世界(他們)都改變許多。

 

(16).

 

第六次,阿爾佛雷德慵懶的打了個呵欠。

皺眉,馬修放下手中的文件,盯向前者。

「你怎麼一直打哈欠啊?」

「時差──」撇過頭,懶散的癱坐在沙發椅上,阿爾佛雷德很顯然的對於半小時後即將於魁北克召開的高峰會的緊張感。

「魁北克跟紐約沒有什麼時差的問題吧!?」

「唉呦,我到今天以前都一直待在倫敦……」推了推滑落的眼鏡,阿爾佛雷德理所當然的回答,接著又一個呵欠。發現馬修訝異的神情,阿爾佛雷德補上。「只是去玩玩而已啦。」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阿爾佛雷德那股倨傲的性格收斂了許多,也許是隨著時間的沉澱,也或許是背負著國家的重擔使得他暴躁的性格穩定下來。那是孩提記憶中單純而豪爽的阿爾佛雷德,帶著一點點的孩子氣,自以為是,與任性。

「亞瑟先生,近來還好嗎?」

「嗯?好得很啊,料理還是一樣難吃的可以。」很顯然的附加了多餘的答案,阿爾佛雷德愉快的回答。

笑了笑,馬修僅是以沉默回應。

現今阿爾佛雷德與亞瑟的關係相較起過去和緩許多,即便在會議中總是爭執不斷,那樣零碎的鬥嘴似乎也僅是例行公事罷了。聯繫於那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現今總是莫名的,帶著一絲曖昧的黏膩感,即便不以言語敘述,馬修也能清楚明白。

「不只是和好了呢……」

「嗯?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

 

(17).

 

亞瑟說。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曾經,他耿耿於懷的抗拒著,在親情關係正式劃上休止符。

然而,他卻無法忘記第/二/次/世/界/大/戰時,阿爾佛雷德與亞瑟並肩而立的景象。

即便僅是沉默的,佇立於各各參戰國之中,即便眼神未曾交會的,僅是帶著些許的距離。

馬修說得出來。無法言喻的引力在他們兩人之間強烈的牽引著──那是一股比血緣還要強烈的羈絆。即便曾經被粗暴的分離與撕裂。

 

「所以我說,這個提案本身在實行上就是有問題的──」

亞瑟上揚的語調清晰的迴盪於廳堂之間。

「你幹嘛老是挑我毛病。」阿爾佛雷德擰眉,回應。

 

他知道「家族關係」是回不來的。

從阿爾佛雷德宣告獨立的那刻開始,很多事情都改變了。

時間在訴說,該放下該過去該重新面對的……雖然有些不捨。

 

「我才沒有。」

「哪沒有啊?馬修你說。」

仰頭,亞瑟與阿爾佛雷德的目光同時落於自己身上。

閃爍而帶著些許的熱切的,如同多年以前他們在探險遊戲中總會流露而出的神情。

「我──」

 

他知道「家族關係」是回不來的。

雖然有些不捨,但是──

這樣似乎,

也沒什麼不好的。

 

 

 

 

Fin.

 

 

後記

 

寫完這篇文章的瞬間,我只有想要大聲歡呼的感想。

這大概是我有史以來寫過最長的一篇文章了。

事實上最初這篇文章的雛形完全是繞著亞瑟篇,也就是只有獨戰的部分在轉的,但是後來在一邊爬歷史一邊寫的時候,總覺得1812的美/英戰爭也是很棒的題材,所以隨後補上了阿爾佛雷德的部分。前面這兩部分,寫的時候其實都蠻上手的,尤其是阿爾佛雷德的部分,也許是因為太喜歡他個性糾結的地方所以很順利的就完成了!

但是第三部分的馬修篇整個就是卡文卡的超嚴重,一度被吐槽是我對馬修的愛不夠。不過相較起前面兩個故事的主軸角色來說,馬修的位置一直是很微妙的,在內心的刻畫上面複雜度也比較棘手,總覺得整個救是被我寫爛的一篇……

在整篇故事的部分裡面,我最喜歡的橋段大概就是亞瑟的夢,試著想把亞瑟內心裡面的糾結描寫出來,不過我想把亞瑟企圖扼殺慾望(夢中的阿爾佛雷德)這點好像也描述的不是很成功,被說看不出來。對於獨/立/戰/爭的起點,我也很喜歡不同角度的闡述方式,我想無論是美/國或是英/國哪一方都有自己堅持的部分,所以大家請不要都怪阿爾佛雷德啊──

最後總歸一句就是大功告成,然後我要邁向下一步的計畫來快樂的寫短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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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 Renegada Five- Shadows

 

 

 

Part 2 : Alfred F Jones.

 

聽我說。

 

十月,在約克鎮冰冷的雨水下,駐軍的八千英/軍投降。

輕飄飄的,在士兵們如雷的歡呼下,阿爾佛雷德這麼想。一種很不實際的感覺。就連法蘭西斯拍著他的肩道賀時,他什麼也沒聽見。只看見落敗的敵軍黯淡的紅點,在朦朧的視線中逐漸遠去。

 

(1.)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亞瑟落淚。

不知怎麼的,像是被猛擊般的震驚。

第一次,在卸除了巨大的保護傘下面對世界。

那道隔絕危險的壁壘,坍落在地時竟是如此的脆弱而渺小。

 

(2.)

 

淨白的陽光透過窗櫺帶著熱意涓涓湧入金碧輝煌的大殿中,阿爾佛雷德仰頭,環視屋頂上環繞於環形金邊的細膩壁畫清晰的浮現於日光中,垂落廳內的水晶吊燈在折射下閃著七彩炫光。葉形的燦金邊飾沿著猩紅的壁面四邊延展至地面。如此華貴的裝潢不知怎麼的,使他感到不大自在。

他來回於花色斑斕的後重地毯上踱步,在那些飛逝於眼中的幾何圖形中漫無目的的蹉跎時間。

或許那個男人不會來。隨著時間的逼近,阿爾佛雷德盯著桌面上的時鐘,心想。

「別擔心。」似乎是看穿阿爾佛雷德的焦慮,法蘭西斯停下與安東尼奧的交談,大聲的說。「那傢伙一定會來的。」

注視著對方,阿爾佛雷德對法蘭西斯的斬釘截鐵些許的訝異。

「你還真的是很了解他啊?」揶揄的口吻,安東尼奧說。

「都是這麼多年的『老戰友』了──」

了解?阿爾佛雷德訝異的瞪著兩位盟友兼前輩。他們是老於世故的泱泱大國,是慣於國際間暗濤洶湧的過來人──過去從下往上仰視的地平線,未曾踏入的領域。

「放輕鬆點吧,美/國。反正就是聊聊天簽簽字之類的事情罷了。」擺了擺手,安東尼奧笑的燦爛。

一怔,阿爾佛雷德聽見安東尼奧吐出自己的名字時,彷彿被電擊般的不適。幾乎忘了,他是代表著「國家」的身分來到凡/爾/賽/宮的。

「不過真的是有點出乎意料耶,你居然就這樣揭竿起義了。」富饒趣味的盯著阿爾佛雷德,安東尼奧說。

「什麼?」

「骨肉相殘確實是有點殘忍啦。」法蘭西斯接下。「而且還是針對英/國。」

「什麼意思?」擰眉,阿爾佛雷德對兩人稀鬆平常的調侃語氣略感不悅。

「我們會想結盟的原因雖然一部分是覺得不該單方面的讓英/國欺負弱小。」弱小?一股慍色湧上阿爾佛雷德的胸口。

「不過單純來說我們只是看他不順眼而已,你會這麼順利的獨立可以說是意外吧。」法蘭西斯解釋,抓起桌面的勃根地問。「安東尼奧,再來一杯?」

阿爾佛雷德愣愣的,呆瞪著兩位老神在在的男人手中殷紅的高腳杯。他並沒有很仔細的思考過這些事情,關於整件事的始末。正在試著去釐清混亂的思緒時,大廳的門不適時的推開了。

「他」的身影像一抹煙霧般滑進廳堂,自然的,他如同盟友一般將視線集中在訪客身上。

「……日安。」身後尾隨著一位文官,亞瑟板著一張臉快步走來。從那對冰冷的碧綠雙眼中,阿爾佛雷德看的出厭惡與憤怒,當事人明顯的刻意避開阿爾佛雷德的視線,以僵硬的語調問安。

「我們的主角終於登場了。」張手,法蘭西斯笑著說。

「廢話少說,有什麼條件就快點提出來吧。」冷淡的避開了做作的招呼,亞瑟回答。

「還是老樣子啊。」聳肩,維持主人義務的法蘭西斯招呼。「坐。」

基於阿爾佛雷德並沒有任何國際會議的經驗,他們指示他先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

「紅酒要嗎?」搖晃著酒杯,安東尼奧基於禮貌的訊問即刻的便被亞瑟拒絕。阿爾佛雷德沉默,帶著些許好奇意味的觀察著亞瑟的反應。

原先以為亞瑟會大發雷霆的譴責自己,然而此時此刻這個人卻僅是穩重的,面對戰敗這件事情。

「這樣吧。我們都是很有風度的國家,也不想佔戰敗國太多便宜……」法蘭西斯挑眉,發表的言論即刻換來亞瑟的狠瞪。「畢竟我們只是出於義勇精神來幫助新生國家的,你就把密/西/西/比/河東岸的部分讓出來怎麼樣?」密/西/西//河,阿爾佛雷德記得這是他與亞瑟決裂的理由之一,在「波/士/頓/茶/事/件」之後,英/國曾經一度想將美洲殖名地割讓給加/拿/大。

「……沒問題。」亞瑟的乾脆讓阿爾佛雷德有些訝異,然而法蘭西斯與安東尼奧卻早已習以為常似的,很快的按照預先準備好的文件提出要求。阿爾佛雷德很快的看見,聯合王國於美洲大陸的殖民地僅在短短的時間內一一割讓給西/班/牙與法/國。

真是卑鄙的行徑……阿爾佛雷德別開目光,無法集中精神於三國之間利益的交讓。如果自己沒有如此堅持的獨立出來,那麼也會如同這些零碎的殖民地般輕而易舉的被放棄嗎?他想制止他們的行動,然而在話語吐出唇間時卻又咽了回去,法/國與西/班/牙到底還是幫了自己,他沒有抗議的權利。帶著慍色,阿爾佛雷德回過頭將目光再度落在亞瑟身上。

這一次,他在對方過於蒼白的臉頰上看見的是疲憊,對於法蘭西斯與安東尼奧的要求,亞瑟幾乎是平板而機械式的簡單回應。阿爾佛雷德無法揣測對方的思路,然而卻依稀嗅出,這個包裹在黑色大衣下的男人,散發著一絲絕望的氣味。

「好啦,最後就是壓軸啦。英/國,在你簽名蓋印之後,就是正式承認「美/國」這個國家了。」

將大疊文件塞給亞瑟,他們等待前者做出最後,最為重要的證明。

阿爾佛雷德發現亞瑟的身體稍稍抽蓄了一下,然而在低垂金髮的掩蓋下,看不見亞瑟的表情。

筆尖在淨白的紙面上遲疑幾秒,亞瑟細微顫抖的手並沒有疏漏在阿爾佛雷德的視野中。迅速簽下代表的名稱,亞瑟蓋上蠟泥後猛然起身打算離去。

「英/國,留個肖像畫作紀念吧?」安東尼奧對著亞瑟的背影叫。「只剩下你的部分是空白的。」

「沒有那個必要。」亞瑟此刻的聲音不穩的顯露出混亂。「走吧。」低聲對下屬說道,他大步朝大門走去。

「──喂。」阿爾佛雷德趕上前,叫住亞瑟。

「有什麼事嗎?美 國。」刻意的加重語氣,亞瑟背對著阿爾佛雷德。

「……你就這麼乾脆的拋棄那些殖民地?那些地方好歹也曾經是你的領土吧?」這個問題是沒有意義的他很明白,然而依舊,克制不住的溢出。「如果是我,你也會這麼無所謂的割讓給其他國家對吧?」

他聽見法蘭西斯與安東尼奧因為驚愕而抽氣的聲音,亞瑟沒有回頭,僅是沉默。

「這種斷尾求生的方式也太差勁……」

一陣強烈的衝擊使得阿爾佛雷德的話強制地中斷,亞瑟的右鉤拳重重地,落在臉上,他踉蹌地退了幾步,對上亞瑟脹的緋紅的臉,後者激烈的喘息聲逸散,擴散於寂靜的大廳中。

「喂喂喂!別激動啊!」慢了半拍的,法蘭西斯在復甦於震驚後連忙上前拉開亞瑟,甩開前者的手臂,亞瑟頭也不回的走出大廳。

阿爾佛雷德直覺的反應是不悅,起身打算追上理論。

「等一下、等一下!你們別在我家打起來啊──!」法蘭西斯焦躁的聲音很快的被拋諸在腦後。

單手按著微腫的臉頰,阿爾佛雷德順延著長廊在不遠的前方發現亞瑟的身影。

「柯克蘭大人,您沒事吧?」他聽見亞瑟的下屬憂心重重的訊問。「您的氣色真的很差……」

那個人單薄的步伐似乎相當的不穩,直到阿爾佛雷德吃驚的發現亞瑟直直斜倒向牆面,當下無意識的隨處隱藏自己,此時他的好奇心早已吞沒不滿。

「柯克蘭大人!!」

「沒事……我沒事──」亞瑟虛弱的聲音迴盪在長廊間,相較起方才平穩而冷漠的口氣有著極大的反差。

冰冷,從指尖開始逐步攀升的感知,阿爾佛雷德呆愣的凝滯在原地,直到莫名的寒意徹底侵蝕進奔流的血液。

亞瑟瘦弱的身軀緩緩的往下滑落,無力的瑟縮於牆腳。

罪惡的感覺。針細的細小啜泣聲在偌大的長廊間散發開來,刺進耳膜。

一種難以形容的惶恐,被曝露於亞瑟脆弱的一面之下。即便這並非他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兄長」,然而約克鎮的大雨卻洗去了那些哭泣的聲音與針扎,消弭了當時阿爾佛雷德心中油生的罪過,他並不是習慣被譴責的人。

如同不知所措的文官一般的慌亂,阿爾佛雷德選擇逃離現場,迴避那些讓頭部隱隱刺痛的抽噎,迴避這些未曾有過的強烈衝擊。柔腸寸斷的聲音。

他極速的將腦海掃為一片空白,躲回大殿之中。

 

「……嗯咳。」

法蘭西斯與安東尼奧面對他的眼神帶著一絲無奈。

「你別想太多,這些交易在國際間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法蘭西斯沉吟了片刻,接著開口說。「你會習慣的。」

「這也沒辦法,他還太年輕了。」安東尼奧嘆了口氣。「熱血方剛也算是一種優點啦。」

阿爾佛雷德囫圇吞棗的吸收兩人的話語,實質上卻沒有消化完全。

「也是。」攤手,法蘭西斯笑了笑,回答。「雖然是很率直的性格,不過固執的地方卻跟那傢伙一模一樣呢。」

仰頭,他訝異的望著法蘭西斯。

 

(3.)

 

他並不是個會緬懷過去的人,正如同他討厭思考的,往事有如廢紙般總是未經思考便扔入紙簍中。

對於戰爭爆發的原因,事實上阿爾佛雷德早已遺忘的差不多了。

核心的原因或許只是不滿亞瑟蠻橫的態度罷了,他這麼想。在光陰極速的流逝下,逐漸邁入成人的他卻時時刻刻必須遵守兄長的管束與庇護,屢次提出參與政事之意卻盡是被打回票。

於是油生了不滿,為何身為國民無法參與國家的事務卻必須賦重稅?為何生來便有自由權的他必須心甘情願的效忠皇室?阿爾佛雷德憤慨的提出了抗議,亞瑟卻愚笨的無法理解事件的軸心點。

這絕非錢的問題,他早已不再是那樣黏人愛哭的孩子,不需要被保護也不需要被管教。

他要的是證明。

 

(4).

 

擰眉,阿爾佛雷德將報告書摔在木質桌面上。

「這是這個月的第幾次了?」他問。

只是苦笑,他看見下屬的神情有些焦慮。

「攔截商船強迫我國國民服兵役,這種事情也太過分了吧!」拍桌,阿爾佛雷德按耐不住滿腔的憤怒,大聲說。「就算出身在英/國,那些船員可都是美/國公民啊──!」

英/國並沒有服從《巴/黎/條/約》上所簽屬的條件,拒絕撤除美洲西部要塞,武裝印地安人,扣押美/國商船,種種事跡都使得他感到無法忍受的怒氣。

「打算還以顏色嗎?阿爾佛雷德。」開口的是詹/姆/士‧麥/迪/遜,現任的總統。

「……什麼?」略帶訝異的,他回過頭。

「英/國蓄意挑釁我國的手段已非三兩次能夠一笑置之的事情了,正好,當下我們需要擴張。」詹姆士說。「不如就順水推舟,將加/拿/大收入版圖,不是很好嗎?」

「加/拿/大。你說馬修……?」遲疑了片刻,阿爾佛雷德想起自己此時還在英/國旗下的胞弟,一個溫馴到可說是軟弱的傢伙。

這並非什麼光明正大的舉動,即便他早已宣稱自己脫離親屬關係,但是轉嫁對英/國的敵意至加/拿/大?阿爾佛雷德不得不遲疑。

「這樣也可以讓加/拿/大/正式脫離英/國政權在殖民地的淫威不是嗎?」

「……確實如此。」回想起獨/立/戰/爭期間的霸道鎮壓,阿爾佛雷德的正義感不自覺的,讓步。

 

(5).

 

說不在意其實是騙人的。

從正式邁向大國之路的那一刻,阿爾佛雷德不知輾轉反側了幾夜。

那是一個很沉重的擔子,他未曾想過,國家並非靠著一股衝動或是熱血便能簡單支撐而起的。

似乎,在轉換了一個角度之後,阿爾佛雷德漸漸的,將昔日堅持的公義與正義,放在國家利益之下了。

再一次對英/國宣戰嗎?阿爾佛雷德瞪著天花板,腹中的緊縮感難以言喻。

亞瑟最後一次離開凡/爾/賽/宮的神情至今仍然無法釋懷,說不在乎是騙人的,對那個人而言也是如此嗎……?即便亞瑟冰冷的眼神彷彿要灼人似的,如果對於他的離家是震怒,那麼為何會落淚?阿爾佛雷德不是很能理解對方的想法,那並不是他擅長的事情,然而無庸置疑的,脫離血親的那一刻所感到的孤寂,亞瑟必定也感受的到吧?或許就是因此而做出脫軌的行徑的。

他希望自己被狠狠的臭罵一頓。阿爾佛雷德這麼期望著。像過去一樣三言兩語的責備之後,什麼都過去了。討厭看見亞瑟挫敗的眼神,或是任何脆弱的曝露……面對這樣的神情阿爾佛雷德深深的感到莫名的愧疚,明明當初下定決心反抗亞瑟的時候他的意志與理念都堅定的無所動搖的,他所深信的正義卻背叛了自己。

 

孩童時期的溺愛已經結束了。

什麼樣的親密關係都已畫上休止符。

阿爾佛雷德卻發現自己很難面對這個事實──到底他還是個愛撒嬌的孩子嗎?

 

(6).

 

基於前任總統湯/瑪/士‧傑/佛/遜的昭昭天命下,他大力號招國民攻打加/拿/大的言論帶動了全國的熱潮。

今年將加/拿/大地區兼併,包括魁/北/克,只要向前進,像哈/利/法/克/斯進攻,最終將英/國勢力徹底逐出美洲大陸。

6月18日,美/國對英/國正式宣戰。

美/英戰爭爆發。

 

(7).

 

首要的戰區先由太/平/洋海上展開,皇/家/海/軍與美/國/海/軍展開了數次交鋒。

隨後,美/國開拓了西/部/戰/線,然而保/皇意識強烈加/拿/大居民,卻先發制人的給予美/軍重挫。

 

(8).

 

擰眉,馬修與加/拿/大人民的激烈反抗是在最初的意料之外的,即便當初獨/立/戰/爭後國內的保/皇/群眾便大規模的遷移至加/拿/大,此時的英/國仍然因拿/破/崙/戰爭而無法調派支援至美洲,然而抵禦行動卻如此強烈的,讓阿爾佛雷德訝異。

但是,他是不會停止西北站區的攻擊的,堅定的如此想著,他們勢必要拿下加/拿/大。

「哎哎,這是什麼?」

回國頭,阿爾佛雷德詫異的望向連連驚嘆的將軍,後者手中還抓著國內捎來的訊息。

「發生什麼事了?」

「英/國解除了對我國的貿/易/禁/運。」回答,將軍低啞的聲音帶著嘲諷意味。「在我們宣戰後的兩天相關的訊息才傳到。

「真不知道是刻意的還是……算了,反正都已經開戰了也沒什麼好說的。」將信函摺疊收起,將軍中肯的定論。

僵硬的佇立在原地,阿爾佛雷德針對這個話題,無法發出任何言論。

 

(9).

 

亞瑟的身影出現於西部戰區時,阿爾佛雷德無法掩飾的是驚慌,前者緋紅的身影不偏不倚的,站在馬修的側方。即便英/國派遣軍隊而來早非新聞,亞瑟選擇尾隨馬修而來卻是出乎意料之外,明明就更為危急的拿/破/崙/戰/爭期間,這個男人卻選擇了捍衛胞弟的安危。

因為是兄弟嗎……阿爾佛雷德瞪著敵軍軍營,內心莫名的,苦澀。

 

(10).

 

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馬修卻在獨/立/戰/爭之後極為嚴厲的苛責阿爾佛雷德。

大聲抗議,他聲名是英/國先以暴力鎮壓點燃導火線的。

翻了翻白眼,馬修一直以來柔和的神情當時卻充滿了不耐與慍色。

稅金加賦,暴力政壓,藐視殖民地人民的權益與抗議──他不懂因此而起義反抗的行動有什麼過錯。為何亞瑟與馬修以審判的角度來譴責自己。

「因為你根本沒有考慮過亞瑟先生的立場!!」馬修吼叫。

「為什麼我要在乎他的立場?」回答,阿爾佛雷德感到一股火氣蔓生。「錯的人是他才對吧?憑什麼我要在乎?

「你不過只是英/國的應聲蟲而已──」

馬修倒抽了口氣,低聲的喃喃說著不可理喻與自私之類的幾句評語,接著開口。

「……總而言之,恭喜你獨立,美 國。」馬修的口吻飽夾著冰冷的諷刺,與亞瑟相同的,他們同樣選擇了冷漠而帶著距離感的稱呼。

美 國。 而不是他的名字。

 

(11).

 

相較起前次戰爭,缺少了法/國與西/班/牙的協助,獨自面臨英/國與加/拿/大的聯軍時,阿爾佛雷德感到吃力許多。一連串的戰事下來,儘管在海上戰場表現良好的,路上戰線中,美/國卻不可否認的一路處於劣勢。

尼/亞/加/拉前線攻下加/拿/大首府約/克時,阿爾佛雷德看見過於興奮而衝動的軍隊縱火焚燒當地的民宅,在指揮官縱容之下的掠奪行為同樣的,使他感到心寒。

不義。他低聲這麼說,這些醜陋的行徑使阿爾佛雷德痛苦不堪,那並非他一直以來希望秉直而前的公正。

 

(12).

 

針對美/軍粗暴對待平民的行徑,激昂的聯軍於1814824日長驅直入的,攻進華/盛/頓特區──美/國首都。

「怎麼可能──」阿爾佛雷德驚恐的注視著大火焚燒下的白/宮,強烈的挫折感襲上身來。

他們說是意料之外,法國與西班牙,指出獨/立/戰/爭的獲勝一部分是基於僥倖這件事,當時阿爾佛雷德嗤之以鼻的悶笑,對自己軍隊的實力自信的,毫無懷疑。

他以為自己早已超越那個人的腳步。強大的不需要背影遮蓋灼熱的豔陽。

華/盛/頓正在眼前燃燒,火焰般推進首都的紅色軍隊迅速湧入城市中,缺乏經驗的美/軍正在潰散,緊握著步槍,阿爾佛雷德的雙手顫抖。

基於挫敗,基於不甘,基於恐懼。

 

(13).

 

絕望的跌坐在白宮宮前的長階,阿爾佛雷德與數名殘存的士兵被圍困的無法動彈。

他知道那是報復,美/軍卑劣的對待加拿大居民,如今原原本本的自食惡果。

亞瑟的身影緩緩出現在眼前時,他看見對方火紅的大衣幾乎融化在華/盛/頓的烈焰之下,翠綠色的雙眼由高往下的,直瞪著自己。

一種無形的威壓,緊緊的箝制阿爾佛雷德的身軀,他驚覺自己實在誤判太多。

為何當初如此自信的認為自己能夠輕而易舉的駕馭這頭高傲的獅子。

由於「他」在記憶中總是如此的溫柔與慈愛。由於「他」在記憶中從來不曾以如此尖銳的方式對待自己?

仰頭,對方手中的槍管不偏不倚的,對準著阿爾佛雷德的額頭。

亞瑟面無表情的凝視著他的臉龐,沉默不語。

阿爾佛雷德無可選擇,自暴自棄的回望亞瑟──那對嵌著碎冰似的綠色眼眸。

隨後,亞瑟突然擰起的雙眉使阿爾佛雷德察覺到對方的異常。

古怪的眼神,亞瑟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絕非憤怒,絕非嘲諷,怪異的夾雜著難以析離的情感。

「亞瑟先生……」馬修雙手緊抓著步槍,站在亞瑟斜後方。

「按照本國的慣例,我們是不殺指揮官的。」冷酷的發言,亞瑟略為顫抖的聲音傳至他耳中。

煞時腦中一片空白,阿爾佛雷德難以置信的望著發言結束的亞瑟轉身離去。

「我才不需要同情──」胸口脹滿了苦澀與不甘,阿爾佛雷德大吼。

「阿爾佛雷德!!」

馬修的聲音截斷他瀕臨爆炸的情緒,阿爾佛雷德回過頭,看見馬修大步走上前。

「──你也該試著長大了吧?你現在所做的事情絕對是錯的,你想要的東西絕對不是這些東西吧──!?」夾著悲傷的,馬修似乎已無法坐視不管。「這樣互相傷害彼此一點意義都沒有不是嗎?」

留下凝結於混亂思緒的阿爾佛雷德,馬修回首望了一眼,帶著大批軍隊離去。

 

不安,焦慮,暴躁,徬徨,迷惘。

阿爾佛雷德愣愣的,瞪視著前方。

他記得自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逐漸面對成長的。

對於自身力量的膨脹無法形容的恐懼,然而最為焦躁的那段期間裡,亞瑟卻總是頻頻缺席,忙碌於戰事。儘管如此,他依然是在極度的保護下成長的──溫室中的花朵,苦笑著,他至今才深深的認清了這件事實,過度的自我膨脹,過度的主觀意識,過度的行為偏差……

阿爾佛雷德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亞瑟,正如同亞瑟事實上也不理解自己的相同,亦或著,即便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驕縱依然同樣的疼愛著自己嗎?

他所期望的事情是什麼……這些最為根本的事情早就在一連串情緒失控的狀態下迷失了。

 

(14).

 

哪,亞瑟。

請聽我說。

我已經長大了喔。

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

足夠的能夠分擔你的重擔了喔。

請你承認我的力量,請你承認我的成長吧。

 

(15).

 

飄散於空氣間的火星緩緩落下。

在夜幕低垂的夜空如同螢火蟲般的閃爍。

阿爾佛雷德垂下頭,哽咽的,將臉埋入雙手之間。

 

「亞瑟,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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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 Jennifer Lopez-Brave

 

Part 1 : Arthur Kirkland.

 

 

那天的雨,很重

 

(1).

 

他在事隔多年之後重新回想起整個事件的始末,小心翼翼地抽絲剝繭挖掘出深埋記憶中的感傷。那些繁密瑣碎的過去如同秋日落葉般蕭瑟的,陳腐於淺水的池畔間,探手僅能觸碰到刺骨的寒意與破碎的殘葉。

他知道這件事是有跡可循的,在一切開始凋零之前。

在一切開始腐朽之前。

 

(2).

 

那天的天空微陰。透過薄窗的指間依然能感到窗外疾風的陰冷,幽綠的樹葉有如風中殘燭地顫抖著,緊緊攀住高高曲張向天際的枝枒。

偌大的大廳中,他看見他們一排排列坐於深綠色的長沙發上,雙手交合著的,焦躁的手指在手中的文件上來回彈跳著的,激烈的辯論著的,各各都是眉頭深鎖而神色憂慮的。

閃著微光的金色吊燈由頂著一層薄灰的紅色線索垂吊下來,以細微的角度鐘擺於兩側席位的上方,並列著延伸向中心猩紅天鵝絨掛幕下的主位上。

「你覺得如何呢,柯克蘭卿。」

「陛下。」躬身行禮,他抬起頭,迎向對方的目光。

這個男人是喬/治‧威/廉‧腓/特/烈,喬/治/三/世,現今聯合王國的君主。然而就實際意義來說,臉龐依然年輕的喬治三世,目前僅是有名無實,君主立憲政體下的花瓶王室。但有一點是能夠肯定的,對於國家的熱愛是絲毫沒有減退的。在議員低聲交談的同時,喬/治/三/世穩坐於前方的金色王座上,開口詢問,那雙明亮的雙眼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亞瑟。

「我想關於各位提出的方案,解決財政問題,勢必是走向這條路了吧?」

或許是看穿了亞瑟心有顧慮的神情,喬治將目光移向圍坐長桌旁的議員們,問。

亞瑟順延著喬/治/三/世的目光,將視線落於眾議員身上。他們談論的是目前極為嚴重的財政問題,在漫長的七/年/戰/爭結束之後,儘管名義上是光榮的勝利,接踵而來的窮困卻像是惡果般的強烈衝擊著國內。同樣的,這是是關係著他自身存亡的問題──即便他並不是這麼的在乎這點。

「對殖民地徵收關稅,就這麼做吧。」交頭接耳的議員們隨後表達了一致的共識,隨後首相緩緩站起,堅定的說。

輕嘆了一口氣,亞瑟下意識的將視線避開這些官員,他想起阿爾佛雷德。

「相關的法案我們會在近日頒布實行……」

他一直以來百般寵愛的弟弟。

 

(3).

 

亞瑟第一次遇見阿爾佛雷德時這個孩子時,他還小的只有膝蓋高。

或許是好勝心作祟的原故,使得他怎麼也不想將養育這孩子的工作交給法蘭西斯。

是他朝阿爾佛雷的伸出自己的手的,

──但是卻是阿爾佛雷德卻自己選擇了他,而不是法蘭西斯。

 

無論如何也要好好照顧這個孩子才行。

為了回應他的選擇。

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保護他才行。

為了感謝他的選擇。

 

(4).

 

「為什麼突然就頒布了《食/糖/法》跟《貨/幣/法/案》啊!」阿爾佛雷德悶鬱的聲音帶著慍色。「更何況還有《印/花/稅》,我們這裡的人民也是很辛苦的,一次增了這麼多稅根本沒辦法生活啊!」

面對面坐於狹窄的木質房屋中,簡陋的家具與裝潢明顯的與國內輝煌的建築諷刺般的強烈對比,阿爾佛雷德充滿怒意的聲音與椅背的嘎吱作響融為一體,迴盪在屋中。

亞瑟一愣。他知道國內頒布法案勢必對殖民地造成重大的負擔,但是阿爾佛雷的如此憤怒的神情,他是頭一次看見。

「是這樣子啊……」亞瑟沉吟了片刻,「我會向本國回應這個狀況的,所以你不用擔心。」因為稅金而讓貨物貴的無法購買與生活,那的確是太過分了。

面向散落在桌面上的昂貴茶葉,亞瑟感到一陣愧疚。即便那是一直以來習慣帶來的奢侈品,然而在阿爾佛雷德百般憂心於陷入困境的生活之前,這些東西簡直傲慢的可笑。

「我會處理的。」苦笑,盡可能的,安撫阿爾佛雷的的情緒,那也是現今他唯一能做的。「我會說服國會減輕稅收的……這樣可以嗎?」

「……」阿爾佛雷德悶哼了一聲,別開頭。

他的眉頭依然深鎖,湖藍色的雙眼瀰漫著一種煙硝似的激烈色彩。

亞瑟無法理解的色彩。

 

(5).

 

阿爾佛雷德像是充氣一般的轉眼間蛻變成了青年。

除了那頭燦爛的金髮與湖藍色的眼眸,他稚氣的臉龐如今已轉英俊成熟,體格壯碩與結實,身高也足足高了亞瑟2公分,全身上下散發著濃厚的朝氣。

那些都是出乎亞瑟預料之外的強烈變化。但是最難以捉摸的,是他的個性。記憶中純真而開朗的他,似乎隨著年齡的增長開始迅速的變化,阿爾佛雷德變的更為自我,任性,衝動的難以駕馭。

亞瑟感到些許的不安。在胞弟快速的轉變中。

他發現自己開始摸不透阿爾佛雷德的想法,他發現自己開始追不上阿爾佛雷德的步伐。

那是一種很挫敗的感覺。

 

(6).

 

隔年,本國撤除了《印/花/稅》。然而,緊接著卻頒布了《宣/示/法/案》,所有殖民地都應服從國會的權力。

不論是在任何義務上。

 

(7).

 

他知道自己食言了。

對於阿爾佛雷德的承諾。

即便本國撤除了數件稅務,轉向對於日用品增稅的舉動卻使得殖民地更為震怒。

亞瑟坐立不安的徘徊在日光灰暗的議會之中,面對空蕩而寂寥的大廳,他無法抑制的感到絕望。

他無力阻止國內期待由殖民地獲得金錢來彌補財政上的想法,在擔心兄弟情誼之前,是否該先擔心自己的存亡,喬/治/三/世是這麼問他的。坐視著殖民地越漸激烈的反抗行動卻讓他百般煎熬。

最難以忍受的,是被阿爾佛雷拒絕會面的這件事實。

那是在本國駐軍於波士頓為監控之後。

亞瑟從那字句尖銳的話語中聽的出對方的敵意。

這個衝擊使得他久久都無法釋懷。

 

(8.)

 

「你根本就不懂!」

阿爾佛雷德厲聲的吼叫從微張的門縫間爆炸開來,他原本白皙的臉龐因為憤怒而脹得通紅。

「這跟錢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已經受夠當你的附屬品了!我們要的是自由!不是那些虛有其表的關心!」

門板重重甩上的爆裂聲混著阿爾佛雷德的嘶吼聲刺耳的瀰漫在空氣之間,亞瑟愣愣地佇立在門前,手中的紙袋不知何時早已鬆脫落地,碎落地面的茶罐沾滿泥濘。

將顫抖的手緊緊握為拳頭再次鬆開,亞瑟垂下頭,緩緩的將散落一地的物品拾回紙袋中。

 

(9).

 

基於身分,亞瑟並不能經常陪伴阿爾佛雷德。

因此每回探望時,盡可能的,希望能夠彌補這點。

他記得阿爾佛雷德收下整盒手製玩具士兵時興奮的神情。

他記得他們在戶外郊遊時涉足而過的每一個角落。

他記得他在枕邊唸起床邊故事阿爾佛雷德滿足的笑容。

 

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幸福。

這是不能由兄長身上感受到兄弟情誼的他小小的願望。

 

(10).

 

殖民地與國內張弓拔弩的情勢一次次的越演越烈。

從英國軍官失手槍殺五名暴民的「波/士/頓/大/屠/殺」(對方是如此宣稱的)至任意傾到英國商船所載的茶葉的「波/士/頓/茶/葉/事/件」,完完全全地使得喬治三世大發雷霆。

這無疑是挑釁──無視王權在上的叛逆行徑,於是國會立即頒布了更為嚴苛的法令以懲處反動分子。對於對方一度送來的請願書更是直接的加以無視,摔在地上。

 

隨後,阿爾佛雷德選擇了最為暴力的方式回應本國的法令──

1776年,殖民地正式宣告獨立──戰爭爆發

 

(11).

 

「柯克蘭大人。」

「……謝謝你。」亞瑟接過士兵雙手遞來,摺疊整齊的大紅軍服與上好刺刀的步槍。

他站在甲板上,面對迎面拂來,飽帶著水氣海風。他金色的短髮溼漉地平貼於雙頰上,與強勁的冷風切割著他的肌膚。順著船軌往前眺望,印入眼簾的僅是一望無際的汪洋,伴隨著波浪互相拍打的細碎聲響,一切看來盡是寂靜和平。

亞瑟感到自己垂於身體兩側的指節微微的顫抖著,明明早已習慣航海的他,如今卻突然開始緊張起來。他未曾感到如此的恐懼蒼翠的海岸線滑入視野的瞬間,也未曾僅因那些微弱的波浪聲如此的懸宕不安。

一直以來身為海上霸主的自己,連巨大的歐洲列國都無所畏懼的他……

──為何如今如此的懦弱而膽小。

 

(12).

 

他在接到開戰消息的時候把整壺紅茶連壺的帶茶的摔碎在地。

在下屬一面清理一面低喃可惜這些珍貴茶葉的同時,那一霎那浮現腦海中的除了阿爾佛雷德身影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事物。

 

阿爾佛雷德,阿爾佛雷德,阿爾。

那張開朗而燦爛的笑容。

 

也許只是拒絕去相信這些事情罷了。對於事態惡化的預兆。

總覺得不可能一路走到這種地步的,因為那個人是阿爾佛雷德。

因為那個人是怎麼樣都不願相信會背離自己的人。

 

(13).

 

也許那只是傲慢。

太過自負的幻想罷了。

 

 

(14).

 

當自己的黑色軍靴陷入土地中時,他感到一陣暈眩。

深色海水的鹹澀味與土壤中微微的青草味融化成一種刺鼻的濃烈氣味,使得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是麻木的漂浮向前的,意識則渙散的一路消散於空氣中。

胃翻攪的刺痛,雙手冰冷的幾乎握不住沉重的步槍,環扣金屬的部件灼痛著肌膚,然而雙足依然機械式的往前邁進,尾隨著所有火焰般鮮豔的軍服緩緩地移向內地。

 

「您真的打算上前線嗎?柯克蘭卿。」

亞瑟停下腳步,一望無際的黑色海水延伸向海港的盡頭。

「是的。」面對面有憂色的軍司令,他毫無遲疑的回答。

「請您三思……」

亞瑟看見對方飽帶風霜的眼角深深嵌著細細的紋路,淺色的雙眼回映著自己翠綠色而年輕的眼眸中那些細碎的日光。

 

豔陽下的三色旗幟由於背光而顯得透明,包裹於張揚的厚布下的風聲擴散於溫熱的陽光之下。

跨下深棕色毛皮的駿馬不安分的踱步著,修長的喉間發出濃濁的咕嚕聲。

亞瑟深吸了一口氣,揚聲。

「整隊──!」

他不安的推了推頂上漆黑的山形帽,緊壓瀏海的帽緣幾乎掩蓋了視線。

敵軍身影正緩緩的浮出碧綠的平原上,亞瑟迅速的掃視過對面交雜著服裝破舊的民兵與深藍色軍服的反抗軍。

「大隊,前進!」亞瑟聽見自己的聲音穿過內耳流洩出來,他扯住韁繩安撫著座騎,緊張的氣氛正在雙方之間瀰漫開來。「停!」

紅白條紋交錯的十三星大旗緩緩的逼近眼前,他沒有看見阿爾佛雷德的身影。卑劣的,他因此而感到些許的喜悅。

「瞄準──!」一字排開的士兵們動作整齊的舉槍,蒼白的指節一一扣上板機。

 

Fire──!」

 

那些麻木的情感混著血與硫磺的氣味吞沒了感官。

隨即而來的迎面交鋒是只能順著本能反應行動的,從緊握著軍刀的指縫一路蔓延至臉頰上的血珠一次又一次的襲來,劃開血肉的噁心感有如荊棘般隨著每一次金屬的碰撞聲與嘶吼聲交織,浸濕汗水與腥臭味的大衣越漸沉重……

 

(15).

 

亞瑟褪下發黑的大衣時,夜幕早已低垂。

他在火光下看見自己沉入水盆的雙手,蒼白的浸泡於緋紅的水面下。

這樣的水量是無法洗淨手中的氣味的,然而他依然任由著雙手機械式的清洗著。

喧鬧而嘈雜的營地中士兵們暢談歡笑與炊煙模糊地搖晃於湛藍的燭心之中。

他再度由於過分的安逸而感到些許的惶恐。

 

(16).

 

法蘭西斯‧博納富瓦與安東尼奧‧費爾南德斯‧卡里埃多,聯合代表國家宣布參戰協助美洲殖民地的消息快速的散布至整個戰區。

如同催化劑般的,推動著殖民地的力量轉為勢不可擋的巨大波瀾。

 

那是頭一次亞瑟對宿敵法蘭西斯的敵意轉為極度的恨意。

與阿爾佛雷德的軍隊毫無止境般的拉鋸戰早已使得士兵們感到厭倦,然而敵軍的戰鬥意識卻反而更為高漲的,伴隨著極大的壓迫襲捲而來。

他必須堅持下去才行,如果能夠將局勢再度扭轉回來,就能勸服阿爾佛雷德停止這場荒唐至極的戰爭,至少,他說服自己這麼深信著──即便直覺卻全然指向了反向。

 

那是一種極為可笑的幼稚行徑,事實上他很明白。

然而亞瑟卻固執的堅持著。

 

(17).

 

「非常謝謝您,女士。」

微笑,他接過略微顫抖的雙手中,包裹良好交付而來的食物。

對方的雙頰浮起一陣紅霞,接著將更多的補給品塞進亞瑟的懷中。

「為了榮耀與我們神聖的王,大人您務必要獲勝啊。」

佇立於斜後方,女人的丈夫堅定的對亞瑟與他身後滿手貨物的兵士們說。

亞瑟停頓了片刻,以虛假的笑容回應那位依然滿帶期待的平民。

他不知道自己的軍隊能夠堅持多久,事態已非他能預測而掌控的脫軌而出。

如同亞瑟自身混亂的思緒般的,五味雜陳。

 

(18).

 

約克鎮的十月不如本國來的冷。

然而最後一夜由夢中驚醒的他,卻無法克制的汗水淋漓,全身發冷。

 

阿爾佛雷德佇立在自己身前,深藍色的軍服柔軟的垂至後膝。

那張俊美的臉龐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湖藍色的雙眸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他。

亞瑟乾啞的喉嚨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身體不聽使喚的邁步走向阿爾佛雷德。

對方低下頭,透白的雙頰貼向亞瑟,濕熱的吐息擴散於他的鼻尖,他下意識因為想躲避心悸的別開頭,身軀卻僵硬的直直朝向阿爾佛雷的。

啪。

數滴水珠濺上亞瑟驚恐與困惑的神情。

冷硬的銀色劍柄穩健的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滑順地順延著對方的逼近穿過阿爾佛雷德的胸膛,直直地刺過心臟。他感到自己的手激烈的顫抖著,被噴濺出來的熾熱的液體浸濕。

阿爾佛雷德僅是微笑著,雙手輕輕地攀上他的肩頭。

他聽見阿爾佛雷德略帶沙啞的聲音飄浮在耳際。

我都知道喔,你真正期待的事情……

你是殺不死我的。

 

黏膩的汗水沿著雙頰落入泥土之中,亞瑟蜷曲起背脊。

「為什麼……」

他壓抑與喉間的低語夾雜著喘息,粗糙的像是野獸的咆哮。

 

(19).

 

那是一直以來他所厭惡的,自己矛盾而醜陋的一面。

面對阿爾佛雷德那樣曖昧不明的渴望與恐懼。

在多年來隱忍著這樣病態的情愫,幾乎因為極度的不安而潰堤出來。

 

他是以一種帶著慾望的角度去愛著阿爾佛雷德的。

即便對方很明顯的並未查覺這點,順應著亞瑟自身的期盼。

不想被知道的。關於這樣令人忌諱談論的事情。

汙濁的,變質的,作噁的……從親情開始粉碎化為愛慾的時刻。

亞瑟記得自己是多麼的慚愧與噁心──然而潛伏於內心的本能卻貪婪的期待,任何細小的可能性。

害怕事態被揭穿時所必須忍受的創痛,卻也恐懼停滯不前的狀態。

試著泯滅如此卑劣的愛戀但每每於扼殺之後那樣的濃濁慾望卻更加強烈。

為何自己是如此的可憎而貪婪……

 

 (20).

 

那天的雨,很重。

從深色的天空打落肌膚時有些刺痛。

亞瑟在晦暗的雲層下依稀看的見敵軍的線性隊伍緩慢的向前壓進。

阿爾佛雷德金色的短髮依然耀眼的,在雨中帶著陽光般炙熱的輻射。

他掃過敵軍右翼,法蘭西斯水色的眼眸正好對上他的視線,好整以暇的,帶著挑釁的,那個男人對他眨了眨眼。亞瑟擰眉,嫌惡地避開對方的目光。

阿爾佛雷德平靜的佇立於前排,與身旁的殖民地領導者交談,他知道那個人的名字也是喬/治──喬/治‧華/盛/頓。十分諷刺的巧合。

閉上雙眼,冰冷的雨水順延著輪廓在臉部奔流而下,他感到眼眶酸澀。

 

柯克蘭卿。奪不回來的話就放棄吧。喬/治/三/世在最後一封信函上輕描淡寫的提到。對於戰爭,人民早已倦了。

我也已經厭倦了。亞瑟以微弱的氣音喃喃自語。長年的戰爭下來,自己早已無力再次對抗逐日增強的聯軍,無論在戰力與物資方面,獨自對抗數個國家是毫無利益可言的,議會斷尾求生之意,他很清楚明白的。

毀滅「他」,放棄「他」。如今都已經是沒有爭奪意義的土地了。

亞瑟將信揉成紙團扔進營火中,無力的垂下頭。

「他」已經沒有用了,所以……就這麼放棄了嗎?

這一切都是為你好,你明白的。別讓事態惡化到無法挽回。你明白的。

嗤之以鼻的冷笑了幾聲,亞瑟看著紙團發黑、扭曲,隨後凋零於焰心之中。

陛下。早就已經無法挽回了,你不懂嗎──?你不懂嗎……

 

第一聲聯軍的槍響擊點燃了兩軍欲勢待發的情勢。

雙方前排齊射結束的霎那,亞瑟幾乎是反射動作的,下令騎兵隊進擊。

他扯住韁繩,繞過深紅的寬方陣與騎兵隊與敵軍交戰。

疾風夾著雨珠劃過自己的肌膚,他聽見自己的喘息淹沒在兩軍的嘶吼與槍聲之中,將軍刀押下,亞瑟熟練的策馬,奪下無數的藍衣軍人微不足道的性命。

他從不仔細端看被害者的臉龐,徒勞無功的只是在增添罪惡感罷了。

「把他打下來──!!」

還來不及分辨出聲音的來源,亞瑟的座騎突然長聲嘶叫往後一仰,迫使他失衡地重重摔落在泥濘不堪的地面上。

悶哼了一聲,因為震盪而無法馬上爬起的他,吃力的閃過迎面倒塌而來的座騎,下一秒接連而來的是左肩傳來的激烈痛楚。冰冷的刺刀經由上方敵軍的手直直穿過他的上臂,忍著劇痛亞瑟使勁踹開對方,在一地稀泥中隨手撈起死者的槍枝代替離手的軍刀,直直猛刺向對方的咽喉。

「柯克蘭大人!」隨後趕上的部隊手忙腳亂的將亞瑟拖離地面,將他推至後方。

隨手扯開衣物迅速地綁上傷口,亞瑟緊握槍枝再度投身於戰鬥之中。

 

(21).

 

「投降吧。」

身體有如鉛塊般沉重,膝蓋軟弱的幾乎無法撐起疲倦的身體,亞瑟沉默的,看著聯合王國的三色旗幟浸濕在黑色的泥土中,他傷跛的紅衣士兵們絕望而徬徨的,正在等待決策。

「……哪,聽到了嗎?果然我還是要選擇自由。」阿爾佛雷德的聲音在雨中模糊的傳遞而來。「我已經不是小孩──也不是你的弟弟了。」

他仰頭,直直的凝視著阿爾佛雷德玻璃珠般漂亮的雙眼。

「即刻起我要從你那裡獨立。」

亞瑟說不清楚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有股聲響在腦海中爆裂開來,破碎而嘈雜的嗡嗡作響。

 

毀滅「他」,放棄「他」。阿爾佛雷德冷淡的眼神銳利的灼人。你根本就不懂!我已經受夠當你的附屬品了!阿爾佛雷德憤怒的聲響迴盪在空氣中。毀滅「他」,放棄「他」。他是沒有爭奪意義的土地了。只是沒有用的東西罷了。阿爾佛雷德微笑著,雙手輕輕地攀上他的肩頭,沙啞的聲音飄浮在耳際。背叛者。我都知道喔,你真正期待的事情……你是殺不死我的。佔有「他」。阿爾佛雷德絲綢般黏膩而輕蔑的語調深深地鑽入心臟。毀滅「他」。忘恩負義的叛徒。你是殺不死我的。殺死「他」。你是殺不死我……殺不死……殺死「他」!!

 

「承認我……!!!」

亞瑟毫無遲疑的猛刺向阿爾佛雷德的胸膛……

那一霎那阿爾佛雷德絢爛溫暖的笑容從腦海間湧現開來──亞瑟。阿爾佛雷德是這麼呼喚著他的名字的,用熱烈而興奮的聲音這麼呼喚的。 亞瑟。

阿爾佛雷德一陣驚愕的連忙以槍身擋下突如其來的攻擊。

「……」他看見阿爾佛雷德湖藍色的眼中凝聚著恐懼,沾滿泥水的臉龐依然俊俏而無邪的,像過去一般的──只是個孩子。無法承受的,胸口錐心的痛楚劇烈的流竄開來。

他做不到,做不到。殺死阿爾佛雷德,殺死他的胞弟,殺死他深愛的……

「所以你的攻擊還太嫩了!笨──蛋……」無力的悶笑,一股酸楚沿著喉間往上蔓延。「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發射嘛──笨蛋──」

亞瑟的指節鬆脫,槍枝沉重的在地面上濺出水花。他的身體虛脫的攤跪在地。

炙熱的淚水無法克制的從眼眶中滾下。

「……混帳……為什麼啊──」他已經無法分辨究竟為何如此的不甘,是無法順從國家的命令,是無法擊潰敵對的聯軍,是無法報復阿爾佛雷德的背叛──還是自己徹底失去對方的時刻……

「你以前,明明是這麼巨大的……」

阿爾佛雷德的低語散落在雨中,夾帶著一抹哀傷,然而,在傾盆的大雨之下,亞瑟並沒有聽見。

他只聽見自己支離破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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