穢れを知らない天使。

 

 

July 7, 2005

 

「嗯?你剛剛說什麼?」

亞瑟仰頭,潔白的車廂在鞋尖前亮黃色的直線邊呼嘯而過。

列車行進的隆隆聲迴盪在深邃而陰冷的隧道之中,連帶吞沒了耳邊的話語。

『我說,你什麼時候要過來?你不是說你有東西忘在我家了?』

「喔,你說這件事啊。」

他將有著一排鋸齒黃色三角形的粉紅色車票塞進大衣口袋裡,從上方噴濺而下的鵝黃色燈光使得大衣布料像是覆著一層霜雪般的明亮,亞瑟稍稍挪動耳邊的行動電話,回答。

他注意到身旁削著一頭爽朗短髮的青年,熱烈的與同樣佇立於月台前的人們交談,亮紅色的短衫與三色混雜的火鳥,盾形圖案,他想起即將來臨的超級聯賽。固定的,他會在離家僅有五分鐘路程遠的酒吧中,用老舊的而閃爍的電視與其他常客一同觀看。

「讓我再考慮看看……」出國的話說不定會漏掉也說不定。

『有什麼好考慮的啊──』對方的聲音再度廣播給淹沒。

野獸雙眼般閃著冷光的車燈夾雜著疾駛的碰撞聲浮現在隧道間。

將目光飄向印入眼簾的列車,他一如往常的順著即將停下的車身打算邁開腳步。

「我可不想錯過……」

出乎預料的──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從貼近月台的車廂中急速蔓延而噴射向四方。

亞瑟還來不及顯露訝異或是是擷取手機中爆出的低俗髒話,頭部傳來的劇烈疼痛迫使得整個視線與意識即刻斷頻。

 

 

July 12, 2005

 

亞瑟聽見走廊上遠遠傳來的嚷嚷聲。

他幾乎可以聽見護士大聲強調『請保持安靜』的嚴厲警告。

「你通知他了?」

「當然。」理所當然的回答,法蘭西斯站在床旁,自顧自的將花束插進花瓶中。「不過我想不用通知他應該也知道,新聞都吵這麼大了。」

這傢伙是個損友,亞瑟可以很篤定的這麼歸類。即便總是半吊子的模樣,氾濫的關心與博愛使得法蘭西斯總是在聚會或者是各式各樣的意外後現身探望,有的時候不可否認的,這傢伙還是挺不錯的。

垂下頭,亞瑟看見膝上的泰晤士報上頭鮮明的粗體大字,法蘭西斯在帶著冠利而無用的花束進來前,他用手機要求這個男人務必買來。他已經太過習慣每天閱讀這項例行公事。

抖了抖報紙,使紙面在指間直直立起,他將目光集中在頭版。

倫敦七七爆炸案》,媒體是這麼稱呼的,從地鐵的利物浦車站開始,在倫敦發生的多起恐怖攻擊事件。事實上不需要刻意的去閱讀,他也能夠猜測出攻擊事件的動機。

大概是那件事的緣故。伊拉克戰爭的原故,亞瑟心想。毫無緣由的幫助美國攻打伊拉克,果然是被記恨了吧。

「亞瑟──」病房大門伴隨著粗重的撞擊聲撞開時,阿爾佛雷德粗重的喘氣聲混著乾燥的叫喊聲傳來。

「嗨。」亞瑟回答。他聽說阿爾佛雷德透過電話聽見爆炸聲時,在咖啡廳以超高分貝吼出讓所有顧客側目的四字髒話,『FU……』,不過那時候他只聽見了前半段。音節鮮明而乾澀的聲音。

「你的頭……」阿爾佛雷德皺眉。

「縫了二十針。」知道對方指的是自己頭上裹的厚厚的繃帶,亞瑟回答。散著血的氣味和醫院特有的消毒水臭味,刺鼻的幾乎讓他在起初的幾夜難以入睡。

「反正又不會死,幹嘛要浪費國家資源來治療。」法蘭西斯拉開椅子在床邊坐下,自顧自的扭開伴隨花束一起進入病房的PERRIER氣泡礦泉水。

「你是說就算頭破血流只要在地上躺個幾個月就好了嗎?」揚眉,亞瑟爽朗的回答。

「你真噁心。」

阿爾佛雷德沒搭腔,僅是瞪著亞瑟和法蘭西斯互相吐槽。

他注意到阿爾佛雷德的沉默,和那張鐵青的臉。

阿爾佛雷德向來就不是個擅長掩飾自己情緒的人,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他可以感覺到阿爾佛雷德沉悶而繃緊的神經,但是他裝做瞞不知情。

 

July 16, 2005

 

亞瑟笑盈盈的朝迎面疾步而來的阿爾佛雷德招手。

「你為什麼不先打電話通知我!」阿爾佛雷德劈頭便是責備。

「我打了,在飛機上。」亞瑟回答。

「不,你為什麼不搭私人飛機而是民航客機!?」阿爾佛雷德惱怒的說:「如果你打電話給我,我可以馬上幫你安排──」

四年前的劫機,阿爾佛雷德所指的大概是那件事情。自從恐怖分子劫機撞上雙子星商業大廈之後,阿爾佛雷德好長一段時間對飛安都是這樣過度緊張。

其實阿爾佛雷德一直都是如此,過度反應,過度保護。還只是個孩子。他想。

「你的頭怎麼樣?」阿爾佛雷德一面接過他手中的公事包,扔進行李箱,一面開口問。

白色福特,帶著一點松木芳香劑的味道。亞瑟注意到行李箱中早已放滿了物品,墨綠色的大背包填塞鼓脹的癱倒其中,和同樣色調的行李幾乎填滿了半個車廂。遠行的打算?

「我想應該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過偶爾還是覺得有點暈眩。」

坐進車內,阿爾佛雷德啟動引擎,亞瑟發現鑰匙圈上懸掛著小指大的金屬火箭。

似乎,成為太空人是普遍小男孩的夢想。亞瑟不自覺的莞爾。

「相當嚴重的一個撞擊呢。」盯著亞瑟,阿爾佛雷德的眼神明顯的,陰鬱。

「嗯,頗嚴重的。」將目光移向窗外,亞瑟回答。炙熱的空氣在柏油路上微微的抖動著,道路上的車輛意外的星零。「那一瞬間幾乎已經殺死我了。」

「嗯哼。」阿爾佛雷德用喉音簡短的回答,視線依然集中在前方。

亞瑟扭開AC,沁涼的冷風迎面流瀉而來。阿爾佛雷德卻即刻伸手,將冷氣調至最弱。

「不會痛嗎?你的頭。」

亞瑟聳肩。紙板松樹形狀的綠色汽車芳香劑在照後鏡上大幅度的搖晃,『Royal Pine』,白底綠色的粗體字這麼標註著,人工的味道。

「我看見你的行李箱裡面還有很多東西。」

「嗯,下個月我想去巴格達。」

阿爾佛雷德平淡的答案使得亞瑟一愣。

「我想了解一下那邊的情況。」

「現在這種時機?」很不自然,戰爭早在兩年前就結束了。

阿爾佛雷德沉默。不想說出理由嗎?

亞瑟將頭靠向坐椅,透過擋風玻璃,晴空湛藍的有如無紋湖面。

「──我也一起去好了。」

阿爾佛雷德倏地猛烈轉動方向盤,整台車不平穩的滑向道路邊緣。

「你在幹什麼啊!這樣很危險──」

亞瑟暴躁的回過頭,阿爾佛雷德卻僅是不發一語的瞪著他。

他不自覺的將話語咽回口中。

「你剛剛說什麼?」

阿爾佛雷德的神情,與在醫院時一模一樣。

 

July 24, 2005

 

「喂,法蘭西斯,找我有什麼事?」

『你在哪裡啊?我打你家電話都沒人接。』

「美利堅合眾國。」

『還在那裡?……你月中的時候告訴我的那件事情是真的嗎?』

「你說去巴格達那件事情?」

『現在去那裏你們還想要做什麼啊?』

「……不知道。」

『我之前就想跟你說了,你知道美國對這件事情的反應有多誇張嗎?你應該要他冷靜一點才對……』

「法蘭西斯,如果是你的國家被攻擊了呢?」

『……』

「你有看到那時候那傢伙的表情嗎?」

『在醫院的時候?當然。』

「非常生氣的樣子呢……」

『所以做為兄長……你不是更應該介入他才對嗎?』

「不……其實我,那個時候,非常的高興喔……」

『欸?真是個壞心眼的哥哥啊。』

亞瑟大笑。

 

July 25, 2005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

亞瑟回過頭,冰塊於手中的酒杯裡撞擊出清脆的聲響。

阿爾佛雷德身陷米白色沙發之中,擰眉,直直望向他。

 

他一直裝做瞞不知情的。阿爾佛雷德太過明顯的情緒。

那讓他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在這麼長時間下,那樣永生的軀體。

就連被關心的感覺都幾乎遺忘了。

他知道阿爾佛雷德倉促決定的遠行是為了什麼。

他知道阿爾佛雷德那樣嚴肅的神情是什麼意思。

 

回望向阿爾佛雷德,他淺啜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接著莞爾。

「當然──」

如果是跟你的話,就算是地獄我也去的。

 

 

060909. 紅祐.

 

──後記

當初看到這個題目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直亞瑟一直被吐槽「教育失敗」的這個地方。

雖然在阿爾佛雷德小時後,亞瑟看起來的確是個不錯的兄長。但是以亞瑟的個性來說,我總覺得就算是帶著阿爾佛雷德去做壞事也是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小時候哥哥帶弟弟去打劫,長大變成弟弟帶哥哥去打架的那種感覺吧。

順帶一提的是,美國人真的很奧妙,就是那種一條線道出車禍,卻會封鎖整個區域的窮緊張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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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iz442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