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perate gentleman.

 

至今,他仍然清楚的記得他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天。

那是一如往常平凡無奇的一天下午。略帶暖意的微風交雜著室內茶香、木香與棗泥糕的氣味瀰漫著整個廳堂。他獨自坐在屋角,滲著熱汗的雙手緊捏著兄長所做的草蚱蜢,好奇的,他打量著大廳正中央的紫檀木長桌。

映入眼簾之中的,是兩個正在低聲交談的男人。

一個是他的兄長──王耀,另一個則是陌生的男人。

他們說,他的名字是 亞瑟柯克蘭。

 

「就是明天,對吧?」

「是的。」他凝視著他,那個慵懶的斜躺在猩紅色沙發上的男人。「柯克蘭先生。」

「不要那樣叫我。」嚴肅的糾正,男人隨後輕啜著手中酒杯中琥珀色的啤酒。

「亞瑟。」走向沙發,他望著亞瑟,說。「我想你喝太多了。」

「無所謂……今天是最後一天了。」莞爾,亞瑟的語氣是輕飄飄的。「然後,就回去你哥哥那裏吧。」

「關於這點,我不是很確定。」

他笑了笑,發現亞瑟神情訝異的直瞪著他。

「我們相處的時間這麼久,久到我幾乎都忘了我是誰。」於是他解釋。

「少揶揄我了。」吃吃笑著,亞瑟說。「你才不會。」

他望著對方,回想起自己的兄長,他真正的兄長。

那個將自己割讓給這個男人的人。

「你會回去,然後把我給忘了。」

「不。我記得所有的事情。」

「真的?」

「真的,所有。」

他從亞瑟澄澈的雙眼中看見自己的身影。

一個有著一對黑髮黑眸的青年。和一個一雙金髮綠眼的繼兄。

「哼嗯,真有趣。」低聲咕噥,亞瑟瞇起雙眼,說。

「我從來都不知道這點。」

 

「如果你沒有其他的異議,讓我帶走他吧。」

他聽見翻譯員轉述,由那個奇異的異國語言。

那是他過去不曾聽過的,像金屬般平板而冷硬的話語。

王耀回過頭,帶著羞愧的神情注視著他。

「當然……柯克蘭先生。」隨後,王耀說。「這是當然的。

「過來吧。香/港。」

他爬下木椅,快步跑向自己的兄長。

「這是我最小的弟弟──香/港。」王耀開口,介紹。

坐於兄長正對面的男人低下頭,仔細的打量他。男人的眼睛是翠綠的,如同自己胸前的玉佩一般,閃爍著,細微而神秘的金色光輝。

「這位是亞瑟柯克蘭先生。從今天起他會代替我照顧你……

男人的肌膚蒼白的有如薄紙一般,淺金色的短髮,如同太后娘娘滾著金箔的指甲套一般的華貴燦爛,太過鮮明而深刻的五官。他從來沒有見過有著如此令人驚奇容貌的男人。

陌生,他感到。古怪,容貌怪異而美麗的,異邦人

「你好,香/港。」男人說,聲音柔和卻冷酷的。「很高興認識你。」

男人沒有笑。他們說,事實上最初男人想要的是澳/門而不是他。

「很高興認識你,柯克蘭先生。」

那是他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

他並不能算的上是喜歡這個男人。

一個嚴肅的紳士。他想。

即便當時他並不是貼切的明白那個詞語的含意。

 

然而隨後他發現,他錯了。

 

「別低頭,」亞瑟說,冷硬的聲音彷彿命令似的不帶感情。「在我的監護下,我不許你讓任何人瞧不起。」

「是,柯克蘭先生。」

最初,亞瑟僅是個嚴師,除了教授他知識之外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額外的交流。亞瑟認真的,教導他任何與母國有關的所有事情,語言、文化、歷史、禮儀──一切有關於英/國的。

這僅是個例行公事,對一個殖民地來說。

 

他說最初,同樣的,他對自己的印象惡劣。

鴉/片/戰/爭前,王耀對使節傲慢的態度一直能未釋懷。

中/國/人。他帶著嘲諷語氣的說。

但是,這麼做你覺得妥當嗎?

所以夾雜著一絲報復心態,他毫無忌憚的對中/國的國民售出鴉片,所謂的毒品。

你說良知?冷笑,他回答。那種東西我才不需要

城府的男人,他們說。一個太過心機而老於世故的男人。

隨後他沉默,別開的目光缺乏焦點的凝視著遠方。白淨的臉上,卻神色複雜。

 

第一次開口絲毫無關公事時,以是數個年頭以後。

亞瑟毫無預警的,開口。

「你真的很不同。」

「什麼?」僅是詫異的,他問。

「跟我其他的兄弟比起來……你乖巧多了。」

無關正事,那僅是普通至極的閒聊罷了。普通的,使他深感訝異。

「但是你太木訥……」亞瑟微笑。「我想你會是個優秀的保密者。」

遲疑,一時之間他不知所措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亞瑟未曾以如此直接而溫和的話語與他交談,未曾顯露以如此善意的笑容。

「我可以相信你嗎?……事實上,我正在徵求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他以為這僅是個玩笑。但是這個男人似乎並非是如此幽默的,懂得開玩笑的人。

那是跨越隔閡的第一步,他們之間的關係隨後轉變的,和睦而親密許多。

第一次,這個男人開始卸除武裝。

多年以後他問,為何亞瑟選擇他。對方僅是簡單的回答。

「因為你起來如此的謙遜而誠實。

「而且我實在太疲憊偽裝自己……對你,我想那些過剩的名譽都是多餘的。」

以此事為契機的,他逐漸發現,這個男人真正的樣貌。

 

他們說。他是個優秀的商人,正如他過去是個優秀的海盜一樣。

明明幾世紀以前仍跋扈而粗暴的是個掠奪者的。

如今他的土地卻在亞瑟的帶領之下,迅速的發展為繁華而成功的商業都市。過去未曾預料的,他尾隨著亞瑟走向一個更為崇高的立足點,遠遠勝於自己親身兄長的所處的位置。注視著那個選擇撇下自己的兄長,今日卻深陷於貧困與落後。

真是諷刺。他理應感到遺憾的,然而他並沒有。記憶中親生兄長的模樣是如此的斑駁,軟弱與過分的溫吞,是他唯一殘存的印象。儘管王耀仍是個善良的男人,那樣的和善卻絲毫無法幫助王耀自身所身處的處境,無法保住,無法良好的照料自己的兄弟姊妹,除了一一捨棄他們,背叛了他們的信任之外,這個兄長無法為他們做些什麼,儘管他們是至親的,血濃與水的關係……

這是他的幸運。他想。這是他的幸運亞瑟選擇了他。

因為亞瑟對自己的付出事實上並不少於自己的兄長,也許更多,也許更多……

「你覺得這是值得的嗎?當初選擇帶的是我……」

「不。不只是值得。」亞瑟說。「你對我而言就跟親生弟弟沒有兩樣。」

他知道亞瑟曾經有兩個弟弟。一個背叛,一個離開。

「所以……在你找到我之前,一定很寂寞吧。」

「是啊,你說的沒錯。」亞瑟直接而坦白的回應,讓當事人深感訝異,但是那樣坦然的口吻下,卻掩飾不了一抹哀傷。「你是最好的。但是你是中/國/人……我無法改變這點。」

這是一針見血的一點,有點苦澀的,一個重點。

「亞瑟……你曾經恨過他們嗎?」他不曾見過任何一位亞瑟的胞弟,但他卻無法相信與理解的,為何這兩個人選擇離開這個男人。

「一點點。」亞瑟莞爾,說:「但是這是個祕密。」

「為什麼你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庇護所。」

亞瑟說,耿直的口吻中不帶一絲遲疑。

 

 

TBC...

感謝老姊的電腦跟老弟傳來我作業一半的檔案,

讓我可以繼續寫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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